緒論
第一部 從一次大戰到二次大戰
第一章 金融家最清楚
第二章 巴塞爾和樂融融的俱樂部
第三章 最有用的銀行
第四章 諾曼先生搭火車
第五章 經過授權的掠奪
第六章 希特勒的美國銀行家
第七章 請華爾街放心
第八章 與敵人協商
第二部 走向歐盟
第九章 美國告訴歐洲:團結,否則……
第十章 全部不追究
第十一章 德國浴火鳳凰重生
第十二章 辦公室謀殺犯的崛起
第十三章 巨塔聳立
第三部 全球化時代的新角色
第十四章 第二座巨塔
第十五章 鉅細靡遺觀照
第十六章 城堡裂了
精彩片段:
這家銀行完全不受任何政府或政治控制。--蓋茨‧麥嘉拉(Gates McGarrah),國際清算銀行第一任總裁,一九三一年
緒論
全世界最獨特的這個俱樂部只有十八個會員。他們每兩個月的某個星期天晚上七點鐘,在俯瞰巴塞爾中央火車站的一座圓形巨塔的一間會議室會面。他們的討論約為一個小時至一個半小時。某些出席者會帶一位同僚與會,但助理們在這個最機密的密室會議中罕於發言。會議結束,助理退席,留下來的人轉到十八樓的餐廳用膳,享用美酒珍饈。用膳持續到晚上十一點、或甚至午夜,這才是真正工作的場合。歷經八十多年淬鍊的禮數和招待,無懈可擊。大家都了解,餐桌上講的任何話,絕對出不了餐廳的門。
享用這些瑞士上好美酒及一流料理的人物,走在街上、認得他們臉孔的人恐怕不多。但是他們之中的確有相當多位堪稱世界最有權勢的大人物。這些人--他們幾乎全是男士--是中央銀行行長。他們到巴塞爾來出席國際清算銀行--為各國中央銀行服務的銀行--的「經濟諮商委員會」(Economic Consultative Committee, ECC)。它目前的成員包括美國聯邦準備理事會主席柏南克(Ben Bernanke)、英格蘭銀行總裁馬文‧金恩爵士(Sir Mervyn King)、歐洲中央銀行總裁馬里歐‧德拉基(Mario Draghi)、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以及德國、法國、義大利、瑞典、加拿大、印度和巴西的央行總裁。國際清算銀行的總經理賈梅‧卡魯阿納(Jaime Caruana)(前任西班牙央行總裁)也和他們一起開會。
二○一三年初,本書行將付梓之際,預定二○一三年六月卸下英格蘭銀行總裁一職的金恩是經濟諮商委員會的主席。經濟諮商委員會原名「十國集團央行總裁會議」(G-10 Governors' Meeting),是國際清算銀行眾多集會中最有影響力的單位,只開放給先進經濟體少數、特選人物參加。國際清算銀行有三個委員會,分別負責全球金融制度、支付系統以及國際市場,它們的成員和組織都要經過經濟諮商委員會的荐舉。經濟諮商委員會也為「全球經濟會議」(Global Economy Meeting)準備提案,並指導它的議程。
會議於星期一上午九點三十分在B會議室召開,進行三個小時。金恩擔任被認為對全球經濟最重要的三十個國家央行總裁這項會議的主席。除了出席星期天晚宴的人士之外,星期一會議還有來自印尼、波蘭、南非、西班牙和土耳其等國家的代表。十五個小國家,如匈牙利、以色列和紐西蘭的央行總裁以觀察員身份列席,但通常不會不發言。第三層會員銀行,如馬其頓、斯洛伐克的央行總裁則連列席都不夠資格。他們必須利用咖啡時間或用餐時間打聽、拼湊片斷資訊。
接下來國際清算銀行全體六十個會員銀行總裁到十八樓餐廳享用自助午餐。餐廳是由替北京奧運興建「鳥巢」場館的瑞士何佐暨狄‧繆隆(Herzog & de Meuron)建築師事務所所設計,白牆、黑色天花板,景觀漂亮,可以眺望瑞士、法國和德國三個國家。下午兩點鐘,央行總裁和他們的助手回到B會議室進行董事會議,討論大家感興趣的事項,直到下午五點才散會。
金恩主持全球經濟會議的方式和前任主席讓-克勞德‧特里榭(Jean- Claude Trichet)(歐洲央行前任總裁)完全不同。根據一位前任中央銀行家的說法,特里榭是出了名的法式作風,嚴守規矩:以重要性依序請各位中央銀行家發言,美國聯準會、英格蘭銀行、德國聯邦銀行的總裁先說話,然後依層級逐一發言。金恩則相反,採取重視主題和平等的作風:開放討論、也邀請全體與會者參與。
總裁們的集會扮演極重要角色,以決定世界對全球金融危機該如何因應。金恩說:「國際清算銀行在危機期間是中央銀行家們很重要的集會場合,它存在的 理論根據已經擴大。我們必須面對前所未見的挑戰。我們必須釐清情勢,當利率趨近於零時,我們有什麼工具,我們要如何溝通政策。我們在國內和幕僚先討論,但是總裁本身聚在一起、互相討論,是非常有價值的。」
中央銀行家們說,這些討論必須保密。金恩又說:「當你居於頭號掌門人位置時,有時候會十分孤獨。如果能和其他頭號人物碰面,表示:『這是我碰上的問題,請問你會怎麼處理?』這樣做會有幫助。能夠非正式地、公開地討論我們的經驗,非常有價值。我們不是在公開論壇發言。我們可以講出真心話,我們可以問問題,並從別人哪裡獲益良多。」
國際清算銀行管理階層很努力確保整個週末氣氛友善、有如俱樂部,而顯然他們相當成功。銀行安排轎車車隊在蘇黎世機場迎接總裁們、載到巴塞爾來。個別的早、午、晚三餐都為這些主持不同型態與規模的央行總裁們安排妥當,務使他們賓至如歸。美國聯準會前任主席保羅‧伏爾克(Paul Volcker)以他出席巴塞爾週末活動過來人的經驗說:「央行總裁們與他們的同僚們在一起,比起和他們本國政府在一起還更覺得舒坦、輕鬆。」(註4)匈牙利國家銀行前任總裁彼得‧阿科士‧波德(Peter Akos Bod)也說,上好美酒美食使大家更有同志感:「談話的主題是酒的品質和財政部長們的愚蠢。如果你不懂得酒,你就無法參加談話。」
中央銀行家們說,談話通常很有啟發性、很愉快。一九九六年至二○○二年擔任美國聯準會理事的勞倫斯‧梅耶(Laurence Meyer)回憶說,美國聯準會「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ederal Open Market Committee)和星期天晚上十國集團央行總裁餐會之間的對比十分明顯。聯準會主席並不能老是代表美方出席巴塞爾集會,因此梅耶偶爾會代理出席。國際清算銀行的討論一向活潑、有焦點、能刺激思考。「我在聯準會任職期間,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開會時,幾乎所有的委員都宣讀事先準備好了的聲明。他們很少提到其他委員的聲明,兩個委員之間幾乎沒有交流、或是對前瞻及政策選項進行討論。在國際清算銀行的餐會上,大家互相交談,討論一向很有啟發性,也能專注在全球經濟面臨的嚴肅議題有所互動。」
出席這兩天集會的央行總裁都可以放心,一定完全保密、得到最高度的安全。會議分在幾個樓層進行。這些樓層通常在總裁來開會時才開放使用。每位總裁都有專屬辦公室,並配備必要的支援及秘書人員。瑞士當局對國際清算銀行的物業沒有管轄權。國際清算銀行依據國際條約成立,進一步又得到一九八七年與瑞士政府簽署「總部協定」(Headquarters Agreement)的保護,享有賦予聯合國、國際貨幣基金的總部及各國外交使節館舍同樣的保護。瑞士當局需要國際清算銀行管理階層的同意,才能進入銀行的大樓,它被形容為「不可侵犯」。
國際清算銀行有權利用密碼通訊,享有和大使館同等保護的以外交郵包收、發文件的特權,換言之,不得拆啟它們。國際清算銀行免向瑞士政府納稅。它的員工薪水不用繳納所得稅。銀行為了和民營部門競爭延攬人才,薪水相當高。二○一一年國際清算銀行總經理年薪七十六萬三千九百三十瑞士法郎,部室主管年薪也有五十八萬七千六百四十瑞士法郎,外加優渥的交際費。銀行享有的法律豁免權也及於其員工和董事。資深經理人在瑞士執行公務時,享有等同於外交官的特殊地位,也就是說,不能搜索他們的公事包(除非有證據顯示明顯的犯罪行為),他們的文件也不能侵犯。前往巴塞爾出席兩個月一次集會的各國央行總裁在瑞士境內也享有同樣的地位。銀行職員執行公務的所有行為,終其一生都不受瑞士法律管轄。銀行是個吸引人來工作的地方,但並不全然因為薪水優渥。大約六百名職員,來自五十個國家。氣氛是多國籍、四海一家之中隱含著重視層級的瑞士風格。和在聯合國或國際貨幣基金工作的許多人一樣,國際清算銀行的某些同仁、尤其是高階經理人是受使命感驅動、相信他們是為更崇高、甚至天啟的宗旨來服務,因此免於責信和透明化的正常考量。
銀行的管理人員試圖設想周到、不必召喚瑞士警方前來協助。國際清算銀行總部有高科技的消防灑水系統、加上備援系統;它有附設醫療設施,以及炸彈避難室以防恐怖份子攻擊或武裝交火。國際清算銀行的資產不受瑞士法律的民事主張,因此絕不會被扣押。
國際清算銀行嚴格保護銀行家的秘密。全球經濟會議或經濟諮商委員會的會議紀錄、議程和實際出席名單,絕不以任何形式對外公布。這是因為銀行家們雖然會自做筆記,卻不會有正式會議紀錄。有時候會後會有簡短的記者會或溫和的聲明,但絕不鉅細無遺。這種嚴守機密的傳統可以上溯到銀行創業之時立下的規矩。
有位美國官員在一九三五年寫下:「巴塞爾的沉靜和它絕對不涉政治的特質,成為這些同樣沉靜、不涉政治的集會最完美的開會地點。會議的常態性質,以及幾乎每位董事都一定出席,使得它們幾乎罕於吸引媒體注意。」歷經四十年而少有改變。紐約聯邦準備銀行前任外匯交易主管查爾斯‧孔布斯(Charles Coombs)從一九六○年至一九七五年出席總裁會議。他在回憶錄中提到,能進入總裁會議內殿的銀行家彼此絕對信任。「不論涉及的金額有多大,從來不需要簽協議書或了解備忘錄。每位銀行家一諾千金,而且從來沒有人毀約背信。」
這和我們大家又有什麼關係呢?自從金錢被發明、問世以來,銀行家就悄悄地集會。中央銀行家喜歡自認是金融界的高階傳教士,像個技術官僚監管只有一小撮菁英才懂的神秘的貨幣儀式和財金禱文。
但是每兩個月在巴塞爾集會的央行總裁們是公僕。他們的薪水、機票、旅館帳單,以及退休時豐厚的年金,全是民脂民膏。中央銀行持有的國家準備金是公款、是國家的財富。中央銀行家們在國際清算銀行的討論、他們分享的資訊、他們評估的政策、他們交換的意見,以及後續做出的決定,都有深刻的政治意涵。已開發世界的中央銀行家控制貨幣政策,其獨立自主受到憲法保護。他們管理貨幣供給。他們制訂利率,因而決定了我們的儲蓄和投資的價值。他們決定是要專注撙節、還是成長。他們的決定影響到我們的生活。
國際清算銀行有數十年之久的保密傳統。譬如,一九六○年代,銀行主理「倫敦黃金共保組織」(London Gold Pool)。八個國家承諾依據管治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國際金融制度的布雷頓森林協定(Bretton Woods Accord)的規定,操作黃金市場以維持每盎司三十五美元上下的價位。雖然倫敦黃金共保組織已不復存在,它的後繼機構是國際清算銀行的「市場委員會」;委員會伴隨著兩個月一次的央行總裁會議而召開,討論金融市場的趨勢。二十一國中央銀行官員出席。委員會偶爾發布文件,但是它的議程和討論依然秘而不宣。
今天,根據國際清算銀行本身的統計,出席全球經濟會議的國家合計約佔全球國內生產毛額(gross domestic product, GDP)的五分之四左右。《經濟學人》週刊說:中央銀行家現在「似乎比起政客更加有權力,手中掌握全球經濟的命運」。這是怎麼發生的?國際清算銀行這個全世界最神秘的全球金融機構,功勞最大。國際清算銀行從誕生的第一天起,就專注在增進中央銀行的利益及建立新的跨國金融結構。這麼做的過程當中,它孕育出新的緊密相聯全球技術官僚新階級,其成員出入於國際清算銀行、國際貨幣基金和各國央行、商業銀行的高薪職位之間。
這群技術官僚網絡的創始人是培‧賈可布森(Per Jacobssen),從一九三一年到一九五六年擔任國際清算銀行經濟顧問的瑞典經濟學者。這個不起眼的職銜遮掩了他的權力和影響力。賈可布森影響力極大、人脈關係絕佳,又備受同儕敬重,他撰寫國際清算銀行最早的年報,成為全世界財金界迄今仍視為必要的讀物。賈可布森很早就支持歐洲聯邦主義。他大力反對通貨膨脹、政府過度支出及國家介入經濟。賈可布森一九五六年從國際清算銀行離職,接任國際貨幣基金執行長。他的遺緒仍然影響我們的世界。他把經濟自由、極力控制物價和拆除國家主權冶於一爐,其結果至今我們每天晚上都在電視的歐洲新聞快訊中出現。
替國際清算銀行辯護的人否認這個組織神秘兮兮。銀行的檔案公開,研究人員要參閱三十年以前的任何文件大都沒有問題。國際清算銀行的檔案管理人員的確友善、肯幫忙、又專業。銀行網站備有它全部的年報,都可以下載;它還收錄銀行極獲好評的研究部門所撰寫的無數的政策文件。國際清算銀行發表有關證券及衍生性金融商品市場的詳細情況,以及國際金融統計數字。但是這些東西大多是編集和分析業已公開的資訊。銀行本身核心活動的詳情,包括它替客戶--各國央行--和國際組織進行金融活動的內情,依然諱莫如深。全球經濟會議以及在巴塞爾舉行的其他重要財金集會,如市場委員會,仍然不對外界公開。除非是銀行工作同仁,任何個人不得在國際清算銀行開戶。銀行的不透明、缺乏責信,以及影響力愈來愈大,引起深刻的質疑--不僅針對貨幣政策,也要追問透明度、責信和在民主制度下它的權力如何運作。
一般人大多沒聽過「國際結算銀行」(Bank of International Settlement)的名號,它也刻意保持行事的神秘與低調;然而,國際結算銀行卻堪稱「中央銀行的中央銀行」,只有一百四十個客戶,但二○一一至二○一二年免稅利潤高達十一億七千萬美元。每隔兩個月,全世界重要國家的央行總裁固定飛到瑞士巴塞爾的開會,他們手中握有全球GDP的五分之四,所進行的討論、評估的政策、彼此交換的意見,以及所做出的決定,左右了全球經濟的走向,當然也影響了每一個人──包括你我在內。
《央行的央行》對這個全世界最神秘的全球金融機構做了詳盡的調查:國際清算銀行起先是為了執行德國的一次大戰賠款而由英格蘭銀行和德國聯邦銀行總裁於一九三○年創立,享有受國際條約保障,非任何政府或管轄可及的獨立性。
二戰期間,國際清算銀行形同德國國家銀行的分行,接受納粹掠奪來的黃金,為納粹德國進行外匯交易,成為同盟國及軸心國的秘密接觸管道。
在過去的半個多世紀以來,國際清算銀行從調和貨幣匯率,到二○○二年推出歐元,一直提供必要的技術和行政支援。如今,它又位居打造全球金融和監理架構的中心,凡有經濟危機,國際清算銀行無不扮演樞紐角色。
亞當‧勒柏(Adam LeBor)
英國記者,1991年移居匈牙利布達佩斯,關注共產主義垮台、南斯拉夫戰爭等相關議題,工作地點超過三十個國家。除了財經報導之外,也著有《希特勒的秘密銀行家》(Hitler's Secret Bankers),還出版了兩本驚悚小說。目前為《經濟學人》、《泰晤士報》、Monocle等雜誌與媒體供稿,也在布達佩斯馬提亞斯‧柯維努斯學院(Mathias Corvinus Collegium)任教。
林添貴
國立台灣大學畢業,歷任企業高階主管及新聞媒體資深編輯人。譯作近百本,包括《蔣經國傳》、《蔣介石與現代中國的奮鬥》、《宋美齡新傳》、《裕仁天皇》、《季辛吉大外交》(合譯)、《大棋盤》、《李明潔回憶錄》、《轉向:從尼克森到柯林頓美中關係揭密》、《畢德堡俱樂部》、《惡兆:中國經濟降溫之後》,以及卜睿哲的三本著作:《台灣的未來》、《一山二虎:中日關係的現狀與亞太局勢的未來》與《未知的海峽:兩岸關係的未來》等。
如何面對國際清算銀行的超級金融權力?
── 不可回避的歷史挑戰
朱嘉明
在二十世紀全球範圍內創立的各種金融機構中,對世界的經濟和政治影響最大莫過於國際清算銀行。然而,恰恰是國際清算銀行不僅普通民眾所不知曉,而且甚至游離於大眾媒體和各類精英的視野之外。如果人們打開國際清算銀行網站(https://www.bis.org),所看到的是該銀行簡單而充滿榮耀的歷史。即使是維基百科,也無法得到更多的資訊。二○一三年,這種情況因為亞當‧勒柏(Adam LeBor,一位一九六一年出生的英國記者)的《央行的央行》一書,而得以改變。
根據一般公開資料,總部設於瑞士巴塞爾的國際清算銀行創建於一九三○年,其法律根據是以摩根銀行為首的一些美國銀行和英國、法國、義大利、德國、比利時、日本等國的中央銀行簽訂的「海牙國際協議」。成立國際清算銀行的直接目的是取代第一世界大戰後的賠款委員會,實施對德國賠償支付及其相關的清算等業務,以及監督德國財政。
《央行的央行》向人們揭示在這些公開資料之後的國際清算銀行的真實歷史:從一九三○年代初期與希特勒和第三帝國崛起的關係,間接參與西班牙內戰和支持佛朗哥,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與納粹德國的各種合作,例如幫助存放自奧地利和捷克掠奪的國家黃金儲備,一直到一九七○年代在南美主要金融危機中的真實角色。《央行的央行》還告訴讀者,國際清算銀行是如何逃過第二次世界大戰期之後面臨解體的劫難,即使像凱恩斯這樣的人物也不得不改變贊同解體國際清算銀行的初衷。事實上,國際清算銀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獲得了更大的歷史機遇,甚至成為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以及世界銀行平起平坐的三大國際金融機構。
《央行的央行》一書進而糾正了人們對國際清算銀行的印象,以為它確實是近乎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那樣以公共利益為目標的國際金融機構。因為國際清算銀行的功能是中央銀行的中央銀行,接受成員國中央銀行存款,說明相關國家金融機構實現貨幣和金融的安全和正常運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最重要的責任是維持匯率穩定和各國國際收支平衡。世界銀行的任務是支持和幫助窮國的經濟發展。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完全不同,國際清算銀行與聯合國沒有任何制度性關係。這是因為,國際清算銀行是以股份公司的形式建立的,具有一般股份公司組織機構的特點,即包括股東大會、董事會。最高權力機關為股東大會。國際清算銀行也有開創資本和擴股的歷史。特別是直到二○○○年之前,大約五分之一的股份已經由各成員國的中央銀行轉讓給了私人,由私人持有。二○○○年之後,國際清算銀行購買私有股份。但是,人們至今並不清楚,這樣的股份結構變動是否真正完成。
在人類歷史上,還沒有任何一個機構像國際清算銀行那樣:可以同時占盡股份公司商業利益優勢卻不受到任何相關股份公司法律限制;占盡中央銀行的優勢卻沒有任何主權國家的制約;占盡商業銀行的優勢卻不受商業銀行的監管制約;占盡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的國際資源卻沒有相應的國際監督。在當今世界上,惟有國際清算銀行擁有可持續和無風險的豐富資本來源,包括成員國繳納的股金,向各成員國中央銀行借款,各國中央銀行的黃金存款和商業銀行的存款。如今它是全球第三十三大黃金儲備持有機構。國際清算銀行可以以公共服務業務的名義實現自己的商業利益,進行所謂合理合法的贏利。通過其他文獻看到截至二○○六年三月,國際清算銀行存放的現金存款達到一千八百六十億美元, 或者七%的世界外匯儲備;國際清算銀行的資產大約是兩千兩百一十億美元, 其中的五十八億美元為其自有基金。
如果認為《央行的央行》一書僅僅提供了國際清算銀行的全面真實歷史,還是低估了這本書的價值。對於任何一個認真的讀者,當你閱讀到最後一頁時,都會得出這些結論:國際清算銀行是在一個有問題的環境下由有一些有問題的人建立起來的;國際清算銀行是世界主要國家中央銀行的中央銀行,但是卻不需要對個人,特別是對政府負有任何責任;國際清算銀行的運行是秘密的和不可侵犯的,通過自己管道的貨幣活動處於模糊和隱藏狀態;國際清算銀行始終維持淩駕於其他銀行,國家和政府之上的特殊地位;國際清算銀行伴隨著全球治理,成功地實現了建立新國際經濟秩序。國際清算銀行的目標是從區域貨幣到最終的全球貨幣。
作者在《央行的央行》的序言中告訴讀者,國際清算銀行的法律基礎是瑞士政府在一九三○年和國際清算銀行發起國簽訂的「國際條約」:國際清算銀行具有國際法人資格,免稅,瑞士政府不得徵收、扣押和沒收該行財產,准許該行進出口黃金和外匯,享有外交特權和豁免。一九八七年,國際清算銀行與瑞士政府再次簽訂了「總部協定」,明確國際清算銀行享有賦予聯合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以及各國外交使館的同樣待遇。
然而,有如此權力和特權的國際清算銀行,到底可以為今天這個世界做什麼呢?《央行的央行》的答案是相當悲觀的:國際清算銀行是否可以成為一個符合歷史潮流和有社會責任的組織,「恐怕會最為困難」。這是因為國際清算銀行創建者的摩根、洛克菲洛和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基因,以及其保密、不透光和缺乏責任的基因所致。所以,作者通過國際清算銀行在巴賽爾總部的十八層建築物以《聖經》裡的巴別塔作為歷史警示,希望當代在「巴塞爾之塔」裡面的銀行家們,那些不斷消費著民脂民膏到這裡聚會的央行總裁們,能夠以聖經的巴別塔的命運引以為戒和「駐足三思」。
歷史告訴我們,等待上帝去懲罰握有權柄和資源,卻常常倒行逆施的那些人和機構,常常是善良人們在強權和命運面前的託辭。還有十餘年的時間,國際清算銀行就進入通過金錢影響世界的一百年,現在到了需要思索如何限制和控制國際清算銀行超級金融權力的歷史時刻了。
二○一四年三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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