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浪點的啟蒙
推薦序 浪漫的衝浪哲學家
自序 一門耳窩的航道學
輯一 海邊的哲學家
死活膩在浪點旁──一個哲學學徒的田野隨筆
前往浪點的途中
座頭鯨發情呢喃著──南灣
潮水親舐佳樂水
天涯八瑤灣
輯二 不在浪上,就在前往浪點的途中
老海人Uncle Bob ——回到世界的最原始與最初
雪人與追浪人
夢中龜山島——生活哲學家于導
輯三 東海岸行走,太平洋浪上
無語東海岸──人世的永恆青春
神隱都蘭山
蘭嶼走讀
生人皆遠的蘭花島
最最遙遠的海濱── 東河村和它的天后
尾聲 世界是一本大書
座頭鯨發情呢喃著──南灣
南灣,多少旅客到達墾丁的第一站。南灣的白沙,南灣的海水深藍。白天,我等浪人在核三廠排放廢水的渠道前衝浪。夜晚,一個從雲林來的阿嬤從恆春招攬計程車,千里迢迢抵達南灣,投海,只為了她那不孝的媳婦。隔日清晨,一個比基尼妹自前一晚的宿醉中醒來,漫步南灣,涉足,入水,好冰涼的海呀,「海呀。」她說,為她那孤單單的心事。
南灣的白晝,是永恆的無盡夏日。南國熱帶,終年水均溫度攝氏二十五度,我每每短褲下海。我最愛南灣左翼的那片沙灘,突出的峽角形狀宛如沉睡下趴的獅子,獅冠上遺有一廢棄的駐守碉堡,恰似獅王潛沉。牠永遠靜靜地駐守在岬灣的最左邊,看盡夏日繁華,引渡冬季的蕭瑟。我們也總是默默地陪坐一旁,端看潮起潮落。
南灣,我等浪人最愛的南灣,只為她憂鬱的容貌。在無數的夜裡,在南灣旁,我入睡,聽著潮水來來去去,一波又一波底低吟。在無數的夜裡,我獨自一人,踏上這片領土,獨酌酒水一二,卻見那一輪明月哪,紅通通地,自海平面的另一端升空,邐迤一條月光渠道。「月光海呀。」我說,只為了期待,明日的好浪。
南灣即是我開始衝浪的基地。在這裡,我第一次手摸到衝浪板,第一次划水出征,第一次挺立浪頭。
還記得終於來到南灣的那個下著雨的午後,五月天,微涼,南灣街上淒清無人。就著疏落的氛圍,我到沙灘上緩步走了一圈。一公里多的漫長沙灘,細雨中有些憂鬱,小小的寂寥。
我見到馬路旁海堤上站著一個人,體型微胖的青年人,撐傘,專注目光看著波浪起伏的海面。走過去寒暄幾句。問他盯著什麼?
「浪。我在看浪。」他說。
五個字,如此簡單一句話,旋即電擊到我。話語中滿是海邊生活的力道。我渴望也能在這樣單純無事的午後,能從家門口信步到海堤上,只為了單純地看一眼海浪,聽一聽海潮的呼吸。我望見遠處海中浪板上的浪者們,宛如敏銳的卜杖師,端坐在那,正在測量海潮的脾氣與地表的溫度。彼時,還住在北部格子公寓中的我,開始對於海邊生活與等浪這檔事有了嚮往。
我甚至還沒有親自縱身浪中,讓海水包裹親撫;就這樣,一個浪人站在海堤上的生命姿態,讓我下定決心終於搬來南灣。
最初接觸到衝浪時,就發現,衝浪不只是一種運動,更是一種信仰。許多浪人從北部南下,每週來去。有時為了等待好浪,一待就是兩、三個星期。這即是南灣聖地的標誌──培植浪人堅凝的忍性。一旦接觸了衝浪文化,那幾乎就是命運的召喚。只有光,能在海面上運行;只有飛鳥,在波濤上棲息;只有風,在水花上呢喃。而今,有了浪人。浪人能在一切的水花白泡之上泰然自若。浪人的主,這宇宙轉瞬間的主宰,即是這汪洋祭壇上一波波的潮湧。
最初來到南灣時,我經歷了一段編織Puka的日子。Puka是白色的天然貝類。Puka是夏威夷土話,意思是「洞」或「孔眼」。海中的白貝殼經過數十年的沖刷後,最後僅有貝殼頂端部分會留下來,中間若天然形成一小孔,就稱之為Puka。夏威夷的浪人會將這些如硬幣大小的Puka編織成串,戴在身上保平安。那時候,身為衝浪的初生之犢,每天在海上漂流的像根木頭,常遭巨浪襲擊老鳥嘲弄。但菜鳥心情總是夢。沒浪時候的消遣,一群上不了檯面的新生孩,就常坐在海邊沙地上,編織屬於自己的那條Puka項鏈。早歲之時,夏威夷衝浪人常發生事故。罹難者打撈回來後常面目全非無法辨識,後來浪人們就彼此要求配戴識別腳繩。久之,則衍發出配戴Puka以保平安的風俗。
如此良善的習俗也傳來台灣,但僅限「流行」於墾丁。因為只有恆春半島面台灣海峽一帶的海底地形,適宜白貝殼與礁岩間的摩擦運動,切磋琢磨,才有可創造出這樣扁平碩大的Puka。因此,Puka成了墾丁浪人獨有的配戴標誌。
就這樣,一群古銅膚色的帥氣男人,乖乖撥弄著花拳理編織,在海潮洶湧的風光下,一線一線交叉拉攏,琢磨著耐心,等待著好浪。另外,材料既是天然,也需自取。於是,尤其是五、六月風平浪靜五窮六絕的季節,我開始沿著海岸線漫走,撿拾Puka。
浪人的夾腳拖,走過了撿拾Puka的夏秋,走進了落索的飄蕭海濱。我行走一路的海,四季海風,吹著沙灘上戀人鹹鹹的愛。夾腳拖走著走著,走進茂密的熱帶雨林,穿過去的岩縫,原是海底的彩礁,魚兒穿梭之處。如今礁石嶙峋,卻已成了頭上高聳幽深的裂谷。在恆春半島行走,搶先人而過的往往是風。風走在前頭,穿過裂谷。當人越過幽暗的地形,走進柳暗花明的小徑,風,又已在前頭的樹梢等著,用口哨召集著樹葉,吆喝著天光。風吹樹梢耳際鳴,我聽見,二又六十五百萬赫茲的聲頻。
我走過了墾丁里的大灣、小灣,走在海浪消退的界線上,也走在陸地生滅的國境邊緣,走過香蕉灣、砂島。有時我更往南走到國境之南。這一路,由北潛南的風,化成更憂鬱,濃稠如墨的海色。燈塔標誌著離境的氛圍。島上的燈塔,此時遙看成為一公分長,拇指大小的一筆,婆娑之島的末端,再過去幾步路,即是天涯。
在天涯,我開始結識許多走跳的浪人。
浪,只要有浪,就寧願窩在南灣海邊打工的浪人。
一直以為,衝浪的人身上都散發著濃濃的,醚一般的質感,如日的滄桑,又如海一樣地寬廣。用粗獷一點的口感來說,浪人,帶著海口味的,特有的「氣口」:陰鬱,黑暗中發光的力道,如此迷人,因此讓人難以抗拒。
許多在南灣走跳的浪人,由全台灣隨機移動而來。有些人每週從台北奔下,坐午夜直達的野雞巴士,耗時八小時,一年一百零四次來回從不間斷。有的則在南島生出臨時住所,兩個窩,有城市的家與南灣的巢,下了工則趕快往浪點跑。
我開餐館的朋友,常常是夜間拉下鐵門後,一邊打瞌睡一邊開向恆春半島,他最高紀錄在中途停車打盹了五次,到海邊時,天都亮了。有些人則逐浪而居,在極度囊篋羞澀的困境中而活。浪人的意象,毋寧是跑票的,無座的,流逐月台與車站間任氣而為。
衝浪,的的確確滿足著肌膚之感。大海,包裹著浪人的每一片肌膚,撩撥著每一條纖細的神經。湧浪,則拍打著每一塊肌肉,激發出腎上腺素無比的暴力基因。浪人的養分由日光海水直接供給,天地自然的元素合併演化出浪人的胴體。
身體在海中跟浪搏鬥,這才是力與美,傲悖與屈服之間的鬥爭。只有經過這樣的暴力摧殘,才能讓吾人被都市文明的溫度逐漸弱化的身體,再次茁壯,再次腳踏實地。
也無怪乎,浪人是多麼異質於現代性社會,異質於都市與常人。浪人不屬於城市,他在都市馬上會被「辨認」出來。浪人是大地的它者,是城市永恆的異鄉客。
南灣,舊名大板埒,在日治時代是著名的捕鯨中心。一九一三年,「台灣海陸產業株式會社」派出石油發動機母船「大豐丸」至恆春海域開辦捕鯨事業。七年後,「東洋捕鯨株式會社」進行捕鯨試驗,並於大板埒興建捕鯨基地。當年,在半島最南端的鵝鑾鼻燈塔旁有一座日本神社。神社門口有兩根白長鬚鯨的顎骨所架起的拱門矗立,台灣的終南海。那是兩根巨大的生物骨骸,龐大到陸上動物所無法比擬的尺度。據史料,這隻白長鬚鯨有七十公噸重,有二十六公尺長,腹部周圍十四公尺餘。
根據我閱讀到的資料顯示,恆春捕鯨基地的機械設備有蒸氣鍋爐九具,煮骨桶及煉油桶十一個,粉碎機一台。還有拖曳鯨魚上岸用之兩百匹馬力蒸氣力曳引機兩架。當年,當一隻大翅鯨被拖曳至南灣的沙灘上等待處理時,其身軀之龐大,遠勝今日南灣沙灘上所停泊的任何帆船。
我無法想像,現時我常出沒游泳的南灣海濱,幾十年前夏天是大翅鯨,冬天是抹香鯨群集的天地。如若彼時我划板出航,當一道湧浪襲來,我乘風破浪下衝之際,外海不遠處,會不會有一頭棕褐色的抹香鯨正默默注視著我呢?牠會不會右側偏斜,以四十五度角的方向大口噴氣呼吸呢?在明亮的陽光下,牠會不會也趁興划水起來,躍身,擊浪;愉悅地,忘情地,高頻歌唱起來。
在許多無聊的夏季夜晚,我等浪人常在酒醉後前去南灣沙灘跳水;或就在沙灘紮營,於爐火旁取暖,烤魚,旁邊或許還搭配有一瓶冰鎮的紅酒。彼時,我等也常趁興走在海潮的邊界,踢水,哼著幾句音節的短歌,重來覆去,也不知道在酒神與月神的召喚下,自己正興起怎樣荷爾蒙的召喚。碎浪陣陣襲來,星空之下,大自然的音聲柔軟著每一個人的心靈,無比奢華的享受。座頭鯨是否也在不遠處發情地呢喃呀?是否也像我等浪人一般,想為深邃而悠遠的太平洋情人,傾訴一曲青春之歌?
還記得嗎?五月天有一曲經典〈離開地球表面〉,歌詞唱道:「一瞬間煩惱煩惱煩惱全忘掉,我甩掉地球,地球甩掉,只要越跳越高。」作為人,原有人的自然限制,要脫離地表而活,原屬人類的痴心妄想。那麼,只好自顧自原地彈跳起來。很阿Q。但,更詩意。那麼,來到南灣的世人啊,讓我們超級瑪莉起來,頭撞大蘑菇與威力花,穿越天空、地底、水中、城堡等關卡,冒險在炎熱無邊的夏日墾丁。
十九歲的燦爛青春,宇宙中兩千零八年的午時三刻,永恆地定格在,浪人加持的觀景窗中。
南灣,香格里拉的入口。你,去過了嗎?
我不在浪上,就在前往浪點的途中
台灣第一本衝浪文學 從浪裡發現台灣 在浪裡思索人生
衝浪界的艾倫狄波頓 最動人的東海岸傳奇
過去台灣的創作少有這種面向,推薦大家這難得一見的好書。--黃春明
衝浪藝人強力站台:路嘉怡(藝人、《不愛會死》作者)、楊祐寧(藝人)
藝文界鄭重推薦:王家祥(作家)、林正盛(導演)、夏曼•藍波安(海洋文學家)、孫大川(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副教授)、郝譽翔(中正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教授)、陳黎(詩人)、陳雨航(小說家)、黃春明(小說家)、楊澤(詩人)、廖鴻基(海洋文學作家)、劉克襄(作家) (依姓氏筆畫排列)
全書分成三部分:
輯一是作者個人的衝浪史,這位在浪裡思索人生的哲學家,以哲學的腦袋與浪漫的心寫下當代台灣的海洋傳奇。
輯二介紹精彩的衝浪人故事。這群逐浪而居的浪人,為了衝浪,放棄他們在城裡的工作與生活,住到偏僻海邊只為了每天可以投入大海的懷抱中,尋找生命價值。
輯三寫東海岸的風土民情,作者因衝浪經常行走宜蘭、花蓮、台東、蘭嶼等地,以文字影像重新發現東海岸面貌,同時以外來者眼光紀錄偏鄉人口外流、原住民的故事,最後收束在衝浪天后貝貝的傳奇人生;構成了海岸山脈下動人的一頁。
本書特色:
1.台灣第一本衝浪文學。
2.藉由書寫「衝浪」這項運動,思考人與海洋的關係,乃至人與自然的關係。
3. 藍天、巨浪、青山、雀躍的浪人,透過詩意文字與精彩照片呈現台灣東海岸之美,同時深具本土意識關懷當地的人與環境問題。
吳懷晨
1977年生
浪行者/詩人/哲學博士
曾因為衝浪,浪居過東南沿海一些小鄉鎮
他熟悉東部的大山大海,每一處太平洋岸迷人的灣都是他的堡壘
他擅長硬派的事物:哲學與海浪,他寫柔軟的詩
現職臺北藝術大學副教授
相關詩文、論述、攝影請見吳懷晨的部落格:http://wuwuhc.blogspot.tw/
自序 一門耳窩的航道學
孔隆孔隆,身子直往前去;偶爾與另一串列車交會中,背後的車窗玻璃忍不住一身顫抖。總是這樣,夜行列車由北往南奔走而去,右方大山,左首大海,火車離開北方都會後,始穿梭於一條又一條的隧道。幽明交替,意識恍惚中,孔隆孔隆越渡了山與山之縣界。漆黑視野裡,海不可見。但海,總起落在旁。
我總是喜歡這樣獨自一人的長途旅程,闇夜中,沿島嶼東方陸塊,移動在大山與大洋夾縫的狹仄土地上。一夜黝暗,越幾十座月台,幽幽微微穿幾十個小鎮。
每一個小鎮我都指認得出。甚至,每一條鐵道旁淒清的公路,每一處大洋邊的港,轉瞬望眼間,我也都辨認得出。
為何我總是在趕路的當口?那些起於理想,過往年歲中發光的憂鬱?彷彿異鄉行旅,我所直視,我所,合宜於我的一個人,孤獨。
。。。
衝浪第一年,我不知走過屏鵝公路段多少回。
彼時,都是選擇週間的夜晚時分出發。由左營上國道,切88快速路,下屏東南州交流閘口,就進入了國境南端筆直的省道,沿途滿是南方果實熟熱的味,古老泥層蓊鬱,魚塭排列,熱帶。
黑暗公路中,僅有前導的車燈螢亮;常常,樂聲流洩,我就會想起妳。有時只是在風切聲的情愫中想妳,一人凝視著擋風玻璃時。有時,就著車廂的樂聲就哼唱起來。屏鵝公路,聽風的歌,海在那頭等我,在彼時以衝浪為理型的第一年,海即是我最柔媚的情人,我水的女神。
然而,終究瑣碎不重要的這些年就這麼過去了。
每每,背離陸地的方向。青春仍是持續不滅的火種,時刻閃爍我菸草尖端。
。。。
初初衝浪之時,就曾閱讀過一篇文獻。他們說,老海人若衝浪久了,浪裡白條,耳朵長期接觸浸潤海水成分,外耳道會慢慢沈積鈣化,骨質增生,久之,有時一邊耳朵就會塞住,成半聾狀態。
衝浪人的耳朵(surfer’s ear),專有名詞稱作「外生骨贅」(exostosis),或直爽點叫「衝浪耳道狹窄症」。
一隻耳聰,一隻耳聵。我想像一個老海人在管浪中奔馳時半是清明半是神眩的狀態。
衝浪經年,我雖未進階到染此症頭。但我早愜意地,把這醫學案例解讀為一種比喻,可比詩的喻意。
藝文界鄭重推薦:王家祥(作家)、林正盛(導演)、夏曼•藍波安(海洋文學家)、孫大川(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副教授)、郝譽翔(中正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教授)、陳黎(詩人)、陳雨航(小說家)、黃春明(小說家)、楊澤(詩人)、廖鴻基(海洋文學作家)、劉克襄(作家)
《浪人之歌》寫出我不知道的宜蘭海濱。這本書裡有衝浪、哲學、精彩的浪人,但我最感動的是作者對台灣土地與海洋的深厚情感,過去台灣的創作少有這種面向,推薦大家這難得一見的好書。——黃春明(小說家)
馳翔在浪之耳窩裡哲學思索,熱情書寫人生,書寫生命。好看,就是好看,我被深深地感動。——林正盛(導演)
膽大心細的浪子——衝浪達人吳懷晨,以哲學的清明,運動力學的機靈,揪海風、艷陽、熱浪、飛魚、鯨豚、人情……成團,合浪漫主義的心、抽象表現主義的腦、超寫實主義的軀幹於一體,將自己衝向島嶼東海岸,衝出一篇篇如詩如畫,威而迷人的當代傳奇。——陳黎(詩人)
在台灣的逐浪人愈來愈多了,可同時是逐浪人又是文字創作者的人很稀少。吳懷晨的衝浪文學開啟了台灣文學另一條多元而壯闊的道路。——王家祥(作家)
感動於作者筆下大海之美,而那或許早已經遠超「美」此一概念所能形容,更是一種被自然所激發啟蒙的生命情狀,在過去台灣以抒情為主調的散文史中,幾乎付之闕如的,身體力行併結合內在省思,以及對於生活在這座島嶼上的人與環境的重新發現。於是讀了《浪人之歌》,我體內蠢蠢欲動的海洋因子又被召喚而出,忍不住要抱起衝浪板,追隨書中的島嶼行旅而去,正如作者所說:「我喜歡海邊,以及在海邊遊蕩、鬼混、自在的生命」!——郝譽翔(中正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教授)
拋棄都市的記憶,追逐浪頭的馳騁,無論追求神聖與否,浪人,你的名字叫做孤獨、漂浪。因為思索,因為選擇自己的人生,使一切有了意義。——陳雨航(小說家)
有別於討海人一身腥臊或水手大海裡曬裂的生活皺痕,這群衝浪浪人,他們離開繁華熱鬧,來到島嶼邊緣海陸邊界,尋浪觀浪候浪乘浪。這群人是瀟灑倜儻的海王子,面對放棄和重新選擇間,他們耐心等候下一波適當的浪舉。作者吳懷晨以其哲學背景及多年衝浪經驗,描寫這群海王子的情懷,也隨手寫下台灣幾個衝浪海濱的風土人情。——廖鴻基(海洋文學作家)
我情願、歡喜的跟隨懷晨去逐浪,從他的身影背後,重新去辨認部落族人和家鄉故里明天的面容與神采。我信任他的觀察和感受,因為他愛思考,習慣做精神體操,是一個懂得「家鄉」是什麼的人。——孫大川(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副教授)
《浪人之歌》是一本正港的海洋文學。——夏曼•藍波安(海洋文學家)
就如同衝浪這無以名狀的深大哲學,每一個毋需解釋的細節瞬間。就如同大自然唱給你聽的歌,你究竟聽到了多少?不急不急,這一切,其實都在這本哲學家的書裡。——路嘉怡(藝人、《不愛會死》作者)
浪漫的衝浪哲學家 路嘉怡(藝人、《不愛會死》作者)
那年夏天,我們來到了墾丁佳樂水,男人說要介紹一個二十年的老同學給我認識。
「我跟你說喔,他呀,是個神經病,念台大哲學碩博士念到整個人怪怪的,為了衝浪跑來墾丁,然後就這樣住了下來……」他這麼邊笑邊說著。我跟著笑了,會用「神經病」這麼幼稚的形容詞來簡略帶過的朋友,肯定是交情匪淺的多年好友。
然後就看到了面前這個皮膚曬得黑黑的、頭髮自然捲亂亂的、穿著條衝浪褲、T恤不情願地掛在身上的男人。他有著浪人專屬的寬厚手臂胸膛,還有一點啤酒在肚皮上經年累月創造出來的微笑弧線,他總是笑著,話不多,而且就算開了口也沒什麼意義,他們同學叫他烏龜(姓吳的很容易有這個綽號?),我喜歡跟著別人叫著擔任教授的他——小吳老師。
一群男生聚在一起,馬上回到了學生時期的團體階級,互相指使叫囂,胡亂打鬧嬉笑,而小吳老師總是默默站穩了觀局人的位置,在男生的混亂交織之中,又同時處在自己獨處的寧靜裡面。
每到此時,我老是喜歡跟他到角落聊著天,聊什麼其實也都忘了,因為大半時間都醉了。只是那身處大自然之人的身上,總多了一份堅定與平和,總叫城市人如我,心嚮神往。
那一陣子,男人遇上了工作上的混亂狀態,每天盲目無感的異常忙碌著,喜怒哀樂完全被密密麻麻的數字左右而劇烈起伏。就像所有三十出頭的男人一樣,想要在社會上有所成就,得到普世價值中的積極肯定,卻又對逐漸沾染上身的銅臭味道感到隱約羞赧。
我其實是高興的,至少這個男人懂得停下腳步,思考人生。
「那就去衝浪吧!」我說。
我其實一點兒都不會衝浪,充其量,我只會呆呆趴在板子上,慢慢吃力地用雙臂划出去,然後坐在板子上找好平衡,看著板頭些微翹起來,有樣學樣的模仿著那些衝浪者回頭等浪,然後一道浪都追不到的、慢慢趴回板子上,跟著板子、隨著海浪向岸邊一波波推進,而回到沙灘,週而復始。但我卻愛死了衝浪。我總是說,我人生最感覺幸福的一個時刻,是在天沒亮的清晨,帶著板子下水,划到海的中間,坐在那兒,不久後,看到太陽從後方緩緩升起,海面上安靜無人聲,只有海浪潮起雲湧轟隆水聲,那一瞬畫面突然靜止,我沐浴在第一道曙光的溫暖當中。就好。
衝浪是不需跟人解釋的,那其中每一道浪的心得與快樂,只有自己了解,它沒有量化的評分表,沒有必然勝利或失敗的結果。偶當巨大浪頭把我壓進水中上下翻攪之際,我總想到那顆總是壓在心頭上的巨石,然後告訴自己要放輕鬆、不要掙扎,之後再度優雅浮出海面。衝浪是自己與自己的對話,說不出口,卻好多好多。
但是大部份時間,我還是懶懶的賴在沙灘上,大口喝著啤酒,而已。
於是,後來男人終於開始笑了,雖然鼻頭早已變成燒焦的麵包,但卻不再為了數字、無謂的恭維、人們口中的社會地位而憂慮躁動,他真心開懷的笑了。在大海的擁抱中、每一道浪的奮力起乘中,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價值,一種誰也無法搶奪或替代的珍貴意義。
而小吳老師也一路從墾丁,遷徙到了台東,繼續衝著浪,閒雲野鶴般的生活。他帶著我們跑遍了台東的海岸線,認識了許多台東的山林大海與人們。他話還是不多,而且也總是不喜歡把話說清楚,同樣只有在把酒言歡時分,聊什麼還是忘了。
說也奇怪,我卻一直深信著他那雙魚座要命的浪漫,雖然看不著也捉摸不清,或你也可以說,「瘋狂與浪漫、神經病跟哲學家,往往是一線之隔」,但我總覺得他終究是好浪漫的。一個男人帶著他的衝浪板,一路從台北流浪到了墾丁到了台東,在海上端想著的,到底是哪位女孩的臉孔?
而終在此時,在他的字裡行間,一傾而洩下了滿地的極致浪漫,無法收拾。
就如同衝浪這無以名狀的深大哲學,每一個毋需解釋的細節瞬間。就如同大自然唱給你聽的歌,你究竟聽到了多少?
不急不急,這一切,其實都在這本哲學家的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