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鄭惠信從事精神科醫師三十多年,曾與一萬兩千多顆心對話、分享。近十五年來,與政治人物、法律人、企業CEO和員工等各領域佼佼者暢談心事,同時也在社會各個角落陪伴心靈創傷者。作者曾協助國家暴力受害者成立「真實的力量」財團,並在其中帶領團體諮商,也為雙龍汽車遭解僱勞工及其家屬成立心理治療空間「Warak」。在世越號悲劇發生後,立刻遷居安山,成立「鄰友治療空間」,全力協助世越號受害者的治療。此外,也與首爾市共同進行療癒計畫「你我都需要母親」,向市民散播同理的力量。曾於2014年獲選社會企業家(Ashoka Fellows)的作者,認為目前我們社會亟需「能自行治療的心理療法」,而非永遠依賴精神科醫師或心理諮詢師等專家。這種想法的出現,源於身邊有太多人正無聲地消失。「適用心理學」就像平常做飯解決飢餓的一頓家常飯一樣,其根本原理在於任何人都可自行治療個人心理的飢餓與創傷。作者將其在治療現場實際使用的決勝武器--「同理與界限」,發展為「適用心理學」,是一套近似於實戰武術的療法。作者認為擁有證照的人並非治療師,能拯救他人的才是治療師。她將治療現場中累積的三十餘年經驗與功力,盡數收錄於本書之中。著有《有你就夠了》、《鄭惠信的知人之道》、《在名為死亡的離別前》、《人與人》、《男人與男人》等,共著有《暖心:聆聽靈魂的聲音》(簡體版權已出版)、《天使住在我們身旁》等。
譯者簡介
林侑毅國立政治大學韓國語文學系助理教授,韓國高麗大學碩、博士學位。譯有《安哲秀的想法》、《像三星一樣工作》、《解語之書》、《自行車上的中國壯遊》、《再也不當吼爸吼媽》等五十餘本,著有韓國漢學論文十餘篇。
作者自序
就像一頓簡易家常飯的心理治療──適用心理學有時,某個詞彙如獵鷹般盤旋在心中,又如夕陽下的河水流淌進心裡。「適用技術」正是這樣的詞彙。這個能拯救人們的概念,如此簡單又美好,無法不被它吸引。在非洲的某座村莊裡,因為缺乏飲用水,孩子們一早就背起水桶外出汲水。他們往往需要步行數小時汲水後再返回,由於孩子們步伐蹣跚,加上水桶破舊,回程幾乎流失了半桶水。獲悉這件事的設計師,與其他人合力製作了圓筒狀的水桶。之後孩子們的生活出現了轉變。他們像是玩遊戲般將裝滿水的水桶滾回家。如此一來,不僅可以用更短的時間搬運更多的水,也得以更有效的儲存水資源。村民的生活也變得不同了。孩子們原本為了汲水無法去學校,現在也可以上學了。一個如此簡單的水桶設計為日常生活帶來了奇蹟。這是一般常見的成功適用技術案例。在這個人類夢想遷居火星、航太科技大行其道的時代,仍有一群人因為缺乏簡單且實用的技術而無法過上正常的生活。適用技術的概念,正是源自於對他們的關懷與關注。適用技術同時也試圖找出全球糧食供應充足,卻有許多人因飢餓死亡的原因。在以人類生活富饒為目標的科學時代,甚至是科學萬能時代,卻只有少部分人過著富足幸福的生活,這是相當奇怪的現象。有些人認為其原因並不在於我們缺乏最先進的科學技術,而是我們日常需要的適用技術不足、資源分配不均所致。這是細膩而偉大的洞察,所以在我初次接觸到適用技術的概念和相關案例時,內心非常激動。簡單的科學原理和平凡的技術帶來的結果並不平凡,甚至創造出傑出驚人的成果,將原本生活在痛苦之中的灰調人生轉為彩色,就像看著口袋中原本皺巴巴的紙片,經過魔術師大氣一吐變成鴿子、往天空飛去的神奇表演。只不過這裡還需要加上一點,那就是「洞察他人痛苦的細膩心思與熱忱」。這是將非現實化為現實的奇妙力量,猶如魔術師口中吐出的氣。「適用技術」的概念如宣紙上的墨水滲透進我的內心時,正好與我當時的想法一拍即合。這不僅是我在治療現場(主要是創傷現場)聽著淚流滿面的人吐露心聲時,心中出現的疑問,也是我長久以來身為心理治療方面專家的想法:我們真正需要的不是專家的心理學,而是適用心理學!證照派不上用場的創傷現場近十五年來,我與遭受各種國家暴力的受害者並肩作戰,例如一九七〇至八〇年代遭受拷問的倖存者、曾經試圖自殺的解僱勞工、世越號*2遺族家屬等。在治療現場,我清楚聽見他們的痛苦呻吟,目睹他們幾乎不可能撫平的內在傷害。同時我也深刻覺察這樣的事實:心理治療相關的專家證照,在創傷現場根本派不上用場。在社會災難現場,不僅有心理治療專家,也有社會運動家、一般志工等許多人的參與,但初期過後,現場就很難找到擁有心理治療相關證照的專家。這是我長久以來在各種治療現場中不斷接觸到的現實。擁有證照的專家之所以撤退,並非因為受害者情況獲得改善或好轉,尤其治療對象原本的混亂思緒經過一段時間後,心理上的傷害會更明確表現出來,此時治療師必須給予更多相關治療,然而這卻讓擁有證照的專家愈加卻步。世越號慘案發生時也是同樣的情況。一開始有許多心理治療專家來到現場,後來幾乎消失不見,反倒是志工的數量隨著時間越見增加,志工們都說:「我沒辦法坐在家裡袖手旁觀,所以就趕過來了。」他們覺得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了,卻又一邊哭著幫忙打理每一件事。他們為受害者準備食物、洗碗、打掃,嘴上雖然不斷傾訴著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悲傷、憤怒與無力感,卻又握緊世越號遺族家屬的手,與他們一起哭泣。他們這種真誠和態度,給受害者帶來了實質的幫助。現場多次可以看見這樣的場面:志工們以行動和眼神,告訴那些遭受創傷後不再相信世界和他人的受害者:「你不是只有一個人。」這才是真正的安慰關鍵字。不具備證照的志工們,在現場尋找需要自己的地方,發揮小我的功能。世越號慘案當時,政府和政治家將遭受創傷的被害者壓在地上,在他們的傷口上灑鹽,但是志工們用他們始終如一的行動和悲傷、無力的人類共同情緒形成了「強大聯繫感」,成為拯救被害者的救命繩。這條堅韌的救命繩充滿了銳不可當的治療能量。在這群志工中,有些人以自身經驗為基礎,用自己的方式輕易道出了治療的原理。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料想到自己所說的話和所做的行為,其實是最接近治療方法的事情。即便我從旁稱讚他們的舉動,他們也堅稱自己並不懂心理治療,覺得我的稱讚用在他們身上並不恰當。志工以個人的體會和經驗做出的行為,其力量與效果和用理論包裝話語的專家截然不同。在其他創傷現場中,也不斷出現類似的情況。一開始,志工們雖然在混亂中手足無措,不過最後總能給予受害者幫助;相反地,許多擁有證照的專家一開始挺身而出,用自己專業領域的知識和經驗明確指出需要治療的地方,不久後卻喪失了存在感。與其說他們因為工作繁忙,必須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不如說是因為受害者不再向他們尋求幫助,甚至拒絕他們的幫助,致使他們離開了現場。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越是心理治療專家,越容易在現場嘗到失敗?如果在人命處於危急關頭的現場,專家都不能發揮自己的功能,甚至這種情況一而再、再而三發生,那麼證照究竟還有什麼意義?我自己擁有相關證照,所以敢在這裡冒著被誤解的可能,舉精神醫學的例子說明。精神醫學是為了診斷與治療精神病或精神相關疾病,而在學術上或臨床領域上成立的一門學科。在這個領域中,必須固守從疾病的觀點來看待人類痛苦與衝突的傳統,所以精神醫學更重視從「病患」的角度來看人,而非「人」的角度。醫師們從入行開始,就已經習慣這種下意識的治療過程。對於我個人和精神科醫師來說,這種觀點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於是本該為人類最大利益服務的精神醫學或心理學,長久以來與學科原本的期待背道而馳,逐漸脫離了對人類問題本身的探索。在創傷現場,我曾經聽過受害者向專家懇求「真正有用的幫助」。什麼是「無用的幫助」?「有用的幫助」為什麼幫得上忙?「無用的幫助」又為什麼幫不上忙?在創傷現場,不少精神科醫師在充分聆聽受害者的悲傷與痛苦前,已經開出藥物處方箋。這是因為他們將受害者表面的痛苦視為主要症狀,並以此症狀作為疾病的判斷根據。這種以神經傳導物質失衡來解釋憂鬱症的原因,並投以藥物減緩病患症狀的行為,當然是只有醫師才能發揮的重要功能。確實,當失眠或不安等症狀降低了當事人對眼前壓力的抗壓性,為當事人的日常生活帶來更大的痛苦時,利用藥物治療可以一定程度減緩症狀。但是對於受害者而言,失去子女卻遭受他人嘲弄、被傷口撒鹽的他們,已經承受了整個靈魂被撕碎的痛苦,然而醫師將他們視為病患的目光,又對他們造成了二度傷害。創傷受害者所期望的,是對方將自己當作遭受痛苦的人,而非病患。這並非不切實際的期望。他們只盼望專家們別再反射性地開出處方,而是關懷他們難以啟齒的巨大傷痛,深入理解與體會他們的心情。受害者的這種期望,並非只有在創傷現場才能看見。事實上,我們所有人在日常生活中遭受傷害、感到鬱悶或孤獨等情緒時,都會產生這種最直接的心理期望。過去的我不曾這麼想過,然而,現在我已切身體認到包含我在內的所有擁有證照的人,對於人的認知仍存在一定侷限。我現在已經體認到這個問題,並在這樣的覺悟下持續學習與精進。要擺脫這種認知的侷限,其實非常困難。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也算是一種告解吧。我也不例外每當家中有誰向我抱怨感冒引起的各種症狀時,我總是回答:「那不是什麼嚴重問題,沒關係。可以的話,忍一忍就好。」這句話確實沒錯,但是他們對我的反應很不滿意。當時我無法理解他們為何感到失落,只當他們不了解感冒。因為那種程度的症狀,只要一段時間就能自行緩解。感冒的時候,其實不必吃藥,只要多喝柳橙汁這類富含維他命的食物,充分休息,身體就會自行痊癒。沒什麼需要特別照顧的,也不必特別照顧。就醫學知識來看,這句話既沒有說錯,更不是什麼冷酷無情的話。但是聽到這句話的對方,想法卻不一樣。即使不是足以致死的重病,也希望他人真心關心自己身體的不舒服;即使是不需要特別治療的疾病,起碼告訴自己日常生活中該注意的事情,或者介紹一兩個偏方,這樣自己才會感到安心。這些反應的背後,隱藏著希望他人對待自己身體的不適時,別「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他們期待自己的痛苦能被真誠對待。人類的這種期望或心情近乎本能,在身體健康時是如此,在身體不適時更是如此。當時我並未察覺這種心情,只把重點放在對方抱怨不舒服的症狀上。在醫學上,沒有進入疾病範疇的所有狀態都是正常的,既然正常,那麼身為醫師的我當然無話可說。但從結果來看,我算是一位無情的醫學技工。醫師很容易對人們抱持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我雖然是主要負責心理問題的精神科醫師,也免不了如此,我無法脫離以疾病為治療關鍵的認知。但是大眾對於精神科醫師的想像,又與現實不同。人們期待的精神科醫師,是對人類心理擁有深奧的知識和經驗的人,是心理專家+大腦專家+人文學家+社會學家+哲學家的模糊綜合體。很遺憾的是,事實並非如此。我只能坦白告訴各位,精神科醫師長久以來被禁錮在以疾病為主的醫療觀念裡。還有更羞於啟齒的事要告訴各位。過去我站在疾病本位看待「人」時,每次在諮商室見到不同的個人,我都像是踏入迷宮般茫然。那時,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感到茫然無助。我試著從許多學者的理論著手,也積極參加各種學術會議和工作坊,甚至試著全心投入在諮商和累積經驗中。我也曾經就心理諮商向前輩醫師尋求私下指導,仍覺得不著邊際,那種空虛、慌亂的感覺依然存在。如陷五里霧中的感覺,總讓我深感絕望。在如此困難的時候,其實有個方法能讓我擺脫困擾,一解憂愁。那就是把我眼前所有人都當成病患。從精神醫學的觀點或疾病的觀點來解釋人,所有問題都會變得單純。因為幾乎所有問題都可以解釋為生理上的疾病,自然簡單得多,接著再根據疾病給予合適的藥物就行。只要那麼做,我就能立刻擺脫自己心中沒人看得見的混亂。因為給予醫學說明後,沒有任何一位病患會提出異議,甚至越是那樣,我越是被推崇為專家,人們也會把我的意見奉為圭臬,因此「醫師(或專家)」的稱號經常能使我感到安定。在天下無敵的證照堡壘中,對於任何一位上門求助的人,我這位專家都擁有絕對的主導權。只要上門求助的人沒有離開我的治療室,我就能繼續發號施令。儘管我對自己提出了關於人的根本問題,但即使我跳過深入思索答案的過程,證照也能使我誤以為「我深知所有答案」,不會感到不安。但是當我逃避這些問題,就像用棉被蓋住沒有打掃乾淨的汙垢,我的內心對於人類本質的不安與混亂,反倒日漸擴大。這樣的我,迎來了一個重要的轉捩點:我開始在診療室以外的地方,聆聽人們內在的聲音。近十五年來,我持續與大企業CEO和員工、公司會長、政治人物、法律人等社會各領域的佼佼者暢談心事。我深入聆聽他們的人際關係、生命與內在的矛盾、欲望與創傷。他們不是找上我講述自身症狀的病患,而我當然也沒有把他們當作病患。他們大多樂意告訴我自己生命的一切和真實的自我。於是我終於明白,在這些人當中,有許多人是過去我在診療室總會接觸到的人物類型;而過去我在診療室見到的那些人當中,也有不少人本質上和這些人並無太大差異。換言之,我和人們見面的場所(取決於是或不是診療室),深深影響了我如何看待他人。過去我之所以無法將眼前的人視為全然獨立的個體,原因就在於此。我終於知道,長久以來身為精神科醫師對於「人」感到混亂的原因了。來到診療室的人,多數都是忍了又忍、忍到不得不尋求醫師協助的時候,才前往醫院看診。對他們而言,當下的自己需要他人的幫助,只好放棄尊嚴的底線,被當作病患也無妨。從另一個角度解釋這句話,就是進入診療室後,醫病(醫師-病患)關係永遠是對醫師絕對有利的關係,也是以醫師為中心的關係。而在診療室以外的日常空間中見到他人時,人們總想努力表現自己的魅力,守護自己的自尊。要在那種日常空間中宣洩真實的心聲,就需要特別且充分的理由才行。在診療室以外的現場,遇見不是「病患」身分的「人」在診療室以外的地方接觸過人們的內心後,我才真正知道,走出診療室後,我們是需要在心理上一較高下的。因為他們不把自己當作病患,而我當然也不認為他們是病患。過去我總是將診療室內的人定義為病患,不自覺地站在醫師的優越位置上面對他們。在診療室外,沒有了「白袍」的保護外衣,這才在聽著他們內心話的同時,發現了過去的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不可能用「病患」的框架來看待對方,還能覺得對方不錯的。那種觀點並不正確,也不恰當。任何人都有創傷,也有某些比別人更敏感的心思之處。沒有人是例外,再怎麼健康的人,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保持健康;有神經衰弱症的人,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活在神經衰弱中。在診療室以外的地方,看見(非病患身分的)人們的內在後,我過去對「人」感到混亂的內心,也猶如撥雲見日般豁然開朗。在診療室外和無法立刻定義為病患的人溝通的經驗,逐漸改變了我。現在,我覺得自己可能與傳統意義下的精神科醫師有所不同。也就是說,我對人的觀點或態度可能遠離了同為精神科醫師的同業。我要說的不是誰對誰錯、誰有效誰無效,而是覺得兩者出現了極大的差異。近十五年來,我白天和企業主、法律人、政治人物見面談心,晚上或週末則到創傷現場陪伴受害者。世越號慘案發生後,我投入了所有時間陪伴受害者。經過這段時期,我才完全找回對人的感覺,脫離了在診療室中經歷的混亂期。事件現場儘管危險,我的內心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沉著與堅定。心理創傷的現場猶如野外戰場,所有傷口直接暴露在污染之中,沒有乾淨的消毒室,也沒有手術室。塵土沾附在傷口之上,引起發炎造成日後二次創傷、三次創傷。既沒有可以顯示醫師形象的白袍,也無法仰賴先進醫療設施和設備展現權威。炸彈已經從腦袋上飛過,就像臨時搭建的野戰醫院,得在帳篷內接電提供照明,才能進行手術。在這種地方,不可能放著傷口不管,也不可能用專業知識或口才蒙混過去──其實也蒙混不了。對創傷受害者而言,他們甚至沒有多餘的精力承受專家的誤判或疏忽。在內外渾身是傷的狀態下,他們無法接受專家任何一點錯誤。情況危急,不得不如此。他們雖然高呼自己不是病患,而是受害者,但是他們比世界上任何一位病患承受著更致命的傷害。在他們袒露自己的傷口前,必須與他們展開一場心理戰。在創傷現場上不可能用證照來顯示治療師的存在感,證照在那裡派不上用場。擁有證照的人不等於是治療師,能拯救他人的才是治療師。在創傷現場,唯有了解人的本質、創傷的本質後採取行動的人,才可以是治療師。創傷現場更是殺戮的戰場,不能單憑花拳繡腿,要靠威力強大的實戰技術才能贏得勝利。此外,由於我同時接觸到社會頂端的人,以及人生瞬間被推入泥淖中的受害者的內心創商,我從中發現了一個事實:無論處在什麼情況下,擁有什麼樣的外在條件,總有影響人心的最根本因素。影響人類生命至最後一刻的,不是環境或情況等外在的條件,而是人類本身。無論是聲名遠播或家財萬貫的人,還是遭逢悲劇的創傷受害者,在他們擁有外在條件之前,他們都只是一個個體。唯有明白這個事實,他們才能從自我內在發現未來的生存方式,這點我比誰都要清楚。至於在劃分出上述兩個極端後,處在這個區間上任何一點的普通人,就更不用說了。這個發現也為我帶來了巨大的改變。如今我可以說,把生命的痛苦看作是疾病的醫學觀點大錯特錯。不是只有疾病專家的精神科醫師,才能撫慰人心的痛苦,幫助人們正向地省視內心。將「人」視為「人」,才是真正的專家該有的目光與態度。我相信在這個基礎上,「適用心理學」是所有人都能夠善用幫助自己,也能直接幫助家人或旁人的工具。我親身體驗過的治療原理與機制自從弗洛伊德研究其門診病患,建構精神分析理論後,至今已過了一百多年。其影響範圍之廣與深,自不必贅言。身為治療專家,我個人觀點中的一部分也是建立在精神分析學的學習與經驗上。我深入研讀過他的各種理論,自然也在他的影響下成為精神科醫師這樣的專家。但是我在這本書中,並未引用弗洛伊德或榮格、阿德勒等教科書中出現的精神分析學家的理論或學說。我也不認為有那樣的必要。我想從我個人的視角,談談到目前為止的案例中體驗到的、我所認為的治療核心原理和機制,希望藉由我們社會中每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故事,提供「有用的幫助」。我將會以我過去個人的經驗為重心,談談實際的治療技巧,這些技巧可以真正為自己與身旁的人帶來幫助,甚至讓你在不知不覺中拯救旁人。就像適用技術可以改變人類的生活一樣,我希望適用心理學也能達到那樣的效果。我們也可以換個說法,適用心理學不是理論,而是在實際生活中具有實質威力的實用心理學。這個可以幫助我理解自己和旁人內心的簡單心理學,我稱之為「適用心理學」。如果法律規定只有具備廚師證照的人才可以做飯,我們的生活會發生什麼事?想要解決飢餓,勢必得每天到擁有廚師執照的餐廳排兩次隊才行。如果為了維生而必須滿足的基本需求──食慾,得用那種方式才能解決的話,那麼做為一個人類最卑微的尊嚴將難以守護。在實際生活中,我們通常自己做飯解決飢餓。雖然有時也會外食,但是並不完全仰賴廚師。即使不吃廚師準備的高級料理,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可是如果長時間不吃家常飯,甚至可能造成心理上的不安。那正是家常飯的力量。像生理飢餓那樣隨時找上我們的,還有在人際關係中的衝突與衝突帶來的焦慮。我們不可能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每次都去找擁有證照的醫師或諮詢師。如果這個問題的頻繁程度就像三餐總會出現的飢餓感那樣,並且每次都得尋找專家幫助的話,如何過上正常的生活?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像家常飯那樣可以自行解決的心理學。在日常生活中,當飢餓無法獲得滿足時,人們容易感到厭倦、變得暴戾或充滿無力感。同樣的,當做為生命根本的人際關係遭遇衝突而無法獲得解決時,長久下來,不僅容易造成性格扭曲,人生也將困難重重。為了過上安定的生活,我們需要像家常飯一樣的治療方法。而這個治療方法,正是適用心理學。適用心理學的核心--同理近來,醫學界總是將造成我們生活不便與困擾的原因,例如精神疾病、憂鬱、不安、怯懦等,歸咎於人腦中的生理問題,並且這股趨勢越演越烈。對於這種偏差的主張,我完全不認同。和我抱持類似想法的精神科醫師不少,但是我們的想法散播至整個社會的速度仍如龜速般緩慢。這是因為目前精神醫學界長久以來脫離醫學、科學領域,轉而進入了產業鏈所造成的問題。產業鏈的力量對臨床的影響相當巨大,幾乎難以想像。事實上,想要在普遍將不安或憂鬱等問題視為腦部疾病的認知上,創造一個有意義的思考空間,必須有一個強大的新的力量,足以超越製藥公司這樣龐大的資本與政府、媒體建構起的銅牆鐵壁。這個時代在面對幾乎所有心理上的困境時,都試圖從大腦尋找原因,然而我想要向世人傳達的心理力量,雖然比那圓形水桶的外表更不起眼,卻具有莫大的威力。這個力量可以隨時啟動,也比藥物治療更能快速撼動人心,有效應付真實生命的痛苦。這個力量的關鍵,正是同理。我所說的同理,是體認到「界線」的同理。關於這個部分,將會在書中詳談。這個「界線」分明的同理、立體的同理,就像是家常飯一樣的治療,也是適用心理學的關鍵。不知道的人可能會說:「喔,那種東西有什麼好說的。」但是同理的威力比任何力量都要強大。同理適用於任何人,無論是富裕或貧窮、強者或弱者、知識豐富者或貧乏者、老人或小孩。只要徹底了解同理,你將會像觀看一段紙鳥化為白鴿的魔術一樣,內心為之震動。2018年9月鄭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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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讀者〉關於我太太的一切〈前言〉 就像一頓簡易家常飯的心理治療──適用心理學第一章 為什麼我們感到痛苦?在自我逐漸消滅的懸崖上無視個體特殊性的暴力事件大家都渴望聽到「你是對的!」受慢性「自我」匱乏所苦的人們第二章 心理CPR 將他人當作空氣的社會氛圍關懷的外包:交到他人手上的心憂鬱是生命普遍的原色「自我」越模糊,越急切追求存在的證明讓逐漸消失的「自我」重生的心理CPR第三章 同理拯救他人的關鍵力量同理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後天學來的習慣同理的原則1:世間萬事都以自己為焦點 同理的原則2:稱讚和淨說好話不同同理的原則3:專注於情緒同理的原則4:治療內心深處傷口的手術刀與藥膏同理的原則5:內心的感受永遠是對的同理的原則6:情緒永遠正確,行為則不一定 第四章 劃定界線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優先守護自己別為了犧牲和期待而越線在甲乙關係中,做為「乙方」的我可以出頭嗎?第五章 障礙同理的障礙1:「多情」和「戰士」的展現時機同理的障礙2:正面情緒 Vs. 負面情緒同理的障礙3:對未被滿足的愛的渴求同理的障礙4:深埋在心底的自卑同理的障礙5:抹去個別性的團體迷思同理的障礙6:以概括性視角判斷一個人的習慣第六章 實踐真心好奇,疑問自然出現感受不到與對方相同的情緒也無妨對自我的同理,優先於對他人的同理用盡全身的力量向受傷的孩子道歉就算是子女,也別隨意「批評指教」同理可以說謊嗎?〈結語〉在生命中感受與經歷過的點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