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強納森‧海德特(Jonathan Haidt)紐約大學史登商學院(Stern School of Business)湯瑪斯・庫利(Thomas Cooley)倫理領導學教授,一九九二年取得賓州大學社會心理學博士學位,曾在美國維吉尼亞大學任教十六年。道德與政治心理學是他的研究重點,詳見暢銷書《好人總是自以為是:政治與宗教如何將我們四分五裂》。他的最新著作《失控的焦慮世代》延續了《為什麼我們製造出玻璃心世代?》(與葛瑞格.路加諾夫合著)所探討的主題。他也在Substack平台建立部落格「巴別塔之後」(After Babel),發表文章。
譯者簡介
鍾玉玨台大外文系畢,從事國際新聞編譯近三十年,現為台灣大學外文系翻譯學程兼任講師,幸能透過教書與譯書結識年輕學子與各界菁英,並持續深耕中英翻譯。近期譯作《長勝心態》、《變動中的世界秩序》(合譯)、《植物靈藥》、《父產科》等。
作者自序
前言 在火星長大的世代 假設你的大女兒十歲的時候,被一位你從未見過、但充滿遠見的億萬富豪選中,邀她加入人類在火星的第一個永久定居點。她的學業成績不俗,加上她的基因體分析報告(你不記得那曾徵得你的許可),為她掙得了這個席位。她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報名參加了這次甄選,因為她熱愛外太空,而且她所有的朋友也都報名參加。她懇求你讓她去。 在拒絕她之前,你同意先多瞭解一些狀況。你瞭解到,他們之所以招募兒童,是因為兒童比成年人更能適應火星的不尋常條件,尤其是低重力。如果孩子在火星上經歷青春期及連動的快速發育,他們的身體會永久地適應火星環境,不同於成年後才來火星定居的人。至少理論上是這樣,至於適應火星的兒童是否能重返地球生活,則不知道。 你還找到其他驚心的原因。首先是輻射問題。地球上的動植物都是在磁層(magnetosphere)的保護下演化,磁層阻擋或轉偏大部分的太陽風、宇宙射線和其他轟擊我們地球的有害粒子。火星沒有這樣的屏障,因此會有更多的離子穿透你女兒體內每個細胞的DNA。這個計畫的負責人為火星定居點建造了防護罩,但根據的是成年太空人的研究結果,這些人在太空待了一年後,罹癌的風險只略增一點。然而兒童的風險高得多,因為他們的細胞正在更快速地發育和分化,因此細胞受損的機率也更高。計畫負責人考慮到這一點了嗎?他們對兒童的安全做過任何研究嗎?據你所知,沒有。 還有重力問題。經過漫長的歲月,演化優化每個生物體的結構,以適應地球這個星球的重力。從出生開始,每個生物的骨骼、關節、肌肉和心血管系統,都是在地心引力這種不變的單向重力作用下發育成長。消除這種恆定的引力,會對我們的身體產生深遠的影響。成年太空人在太空的失重狀態下生活幾個月之後,肌肉變得比較無力,骨骼密度也會降低。他們體內的液體會積在不該積的地方,比如腦腔,這會壓迫眼球,改變眼球的形狀。火星有重力,但只有地球重力的三八%,在火星低重力環境下長大的小孩,骨骼、心臟、眼睛和大腦出現畸形的風險非常高。計畫負責人考慮到兒童這種脆弱性了嗎?據你所知,沒有。 所以,你會讓她去嗎? 當然不會。你明白這簡直是瘋了的想法──把孩子送到火星,也許一去不回。為什麼會有家長允許這種事呢?負責這項計畫的公司,急於搶在其他競爭對手之前確立對火星的所有權。這家公司的領導人似乎對兒童發育一無所知,也不關心兒童的安全。更糟的是,這家公司未曾要求提供父母許可的證明,只要孩子在選項欄勾選她已獲得父母的許可,就可以朝火星飛奔而去。 任何公司都不能在未經我們同意之前,就帶走我們的孩子並危及他們的安全,否則他們將承擔巨大的法律責任。對吧? 二十與二十一世紀之交,在美國西岸的許多科技公司利用快速發展的網際網路,推出一系列改變世界的產品。當時普遍存在科技樂觀主義情緒;認為這些產品讓生活變得更輕鬆、有趣、有效率。其中一些產品還能幫助我們建立連結與溝通,因此它們看似很有可能成為愈來愈多新興民主國家的福音。在鐵幕瓦解不久之際,大家感覺到新時代的曙光降臨。這些科技公司的創辦人被譽為英雄、天才和全球慈善家,他們就像普羅米修斯一樣,把天神的禮物帶給了人類。 但是科技產業不僅改變了成年人的生活,也開始改變孩童的生活。自一九五○年代以來,兒童和青少年已經看了太多電視,但新技術比從前的技術更方便攜帶、更個人化、更讓人投入。家長都很早就發現這件事,就像我在二○○八年,發現我兩歲的兒子滑著我買的第一台iPhone手機,嫻熟地操作觸控式介面。智慧型手機或平板電腦可以讓孩子開心__又安靜地玩上幾個小時,這讓許多父母鬆一口氣。這樣安全嗎?沒有人知道,但因為其他人都這麼做,所以每個人也就當作沒問題了。 然而,這些科技公司鮮少或根本沒有研究自家產品對兒童和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影響,也沒有和相關研究人員分享任何數據。當愈來愈多證據顯示,它們的產品對青少年造成傷害時,大多數公司的回應是否認、混淆視聽和發動公關活動。犯規最嚴重的,是一些公司利用心理學上的把戲,把年輕人對平台的「參與度」最大化,讓他們持續點擊不停。他們使兒童在脆弱的發育階段就上鉤,此時他們的大腦會因應接收到的刺激不斷快速重塑(rewiring)。其中社群媒體對女孩傷害最大,電玩公司和色情網站則對男孩影響最深,讓他們身陷其中、難以自拔。透過設計出源源不絕易於上癮的內容進入孩子的眼睛和耳朵,取代他們身體活動和人際互動,這些公司不僅重塑孩童的童年生活,也改變人類的發育,影響規模之大,幾乎難以想像。孩子童年被重塑得最嚴重的時期發生在二○一○年至二○一五年間,不過我要講的故事的時間軸開始於一九八○年代,父母憂心過度和過度保護的子女教養方式從那時開始抬頭,經過新冠疫情封鎖期間,一直持續到今天。 迄今為止,我們對這些科技公司祭出了哪些法規?在美國,我們制定了大多數國家後來也都仿效的法規,主要禁令包括一九九八年生效的《兒童線上隱私保護法》(COPPA)。該法要求十三歲以下的兒童與公司簽訂合約(服務條款)以及在註冊帳號時,必須先獲得父母同意,才能提供個人資訊和放棄部分權利。該法將「網路成年」的年齡定為十三歲,但立法的原因與兒童安全或心理健康無關,保護的是兒童隱私。此外,該法的措辭並未要求公司驗證用戶年齡;只要孩童在勾選欄稱自己年齡夠大(或者輸入不實的出生日期,以符合規定),幾乎可以在網際網路暢行無阻,不需要父母知情或同意。事實上,美國十三歲以下的孩童,高達四成擁有Instagram 帳戶,而美國的聯邦法律自一九九八年以來一直未見更新(倒是英國和美國個別的幾個州已率先採取一些措施)。 有些科技公司的行為就像菸草商和電子菸產業,設計讓人極容易上癮的產品,然後規避限制向未成年人行銷的法律規範。我們也可以將科技公司與反對禁用含鉛汽油的石油公司加以對照。在二十世紀中期,愈來愈多證據顯示,美國每年光開車族排放到空氣裡多達數十萬噸的鉛,就影響數千萬兒童的腦部發育,損害他們的認知發展,增加反社會行為的機率。即便如此,石油公司仍繼續生產、行銷、販售含鉛汽油。 當然,今日的社群媒體巨擘與二十世紀中葉的大型菸商截然不同:社群媒體推出的產品對成年人確實有用,幫助他們搜尋資訊、找工作、聯絡朋友、覓性尋愛;提高購物和組織政治活動的效率;提供數以千計讓生活更輕鬆便利的撇步。大多數人樂見香菸從生活中消失,但社群媒體不一樣,不但更具價值、更實用,甚至深受許多成年人的喜愛。有些成年人沉迷於社群媒體和其他網路活動無法自拔,但就像菸草、酒精或賭博一樣,我們通常會讓他們自行決定該怎麼做,並予以尊重。 但這個原則不適用於未成年。人類大腦中追求獎賞的腦區雖然成熟得比較早,但額葉皮質──攸關自我控制、延遲滿足和抵禦誘惑的腦區,要到二十多歲才會完全發育成熟,因此十來歲的兒少處於特別脆弱的發育階段。他們開始發育之後,往往對群體或社交活動缺乏安全感,影響所及,很容易受同儕壓力的左右,也很容易被任何看似獲得社群認可的活動所誘惑。我們不會讓十來歲的兒少購買菸酒,也不會讓他們進入賭場。相較於成年人,青少年使用社群媒體的代價高太多,好處卻微乎其微。所以把孩子送上火星之前,先讓他們在地球長大長全吧。 本書講的是一九九五年後出生的世代,俗稱Z世代,他們出現在千禧世代(誕生於一九八一至一九九五年)之後。有一些市場行銷的人會告訴我們,Z世代的出生年分最晚截止於二○一○年左右,而緊接在後的是α世代。但我認為,除非我們能改變讓年輕人如此焦慮的童年環境,Z世代,亦即焦慮的世代,會繼續存在下去。社會心理學家珍.特溫格(Jean Twenge)的開創性研究指出,導致世代差異的不僅僅是童年經歷的事件(如戰爭與經濟蕭條),還包括小時候使用的技術推陳出新(收音機,接著電視、個人電腦、網際網路、iPhone 陸續登場)。Z世代最早的一批人是在二○○九年左右開始進入青春期,當時也出現了幾個科技趨勢:二○○○年代高速寬頻快速普及;二○○七年iPhone問世;猶如超級病毒的社群媒體揭開一個新時代。二○○九年,社群媒體「按讚」和「轉發」(或「分享」)的功能揭開最後一個趨勢的序幕,改變了網路世界的社交動態。二○○九年以前,社群媒體的最大功能是讓你和朋友保持聯繫,由於即時互動與反饋的功能不多,產生的毒性遠不及我們今日所見。 沒幾年出現了第四個趨勢──上傳自拍照,這對女孩的衝擊要比男孩大得多,等智慧型手機多了前置攝影鏡頭(二○一○年),以及臉書收購Instagram(二○一二年),愈發加大流行。愈來愈多青少年上傳精心編修的生活照和影片,不僅讓同齡人和陌生人觀看,也讓他們評頭論足。 Z世代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在青春期度過以下情景的世代:他們的口袋裡有一個通往虛擬世界的門戶(portal),這個門戶召喚他們遠離周圍的人,進入另一個令人興奮、上癮、不穩定,而且(正如我將要說明的)不適合孩童和青少年的宇宙。要想在那個宇宙取得社交成功,他們必須將大部分心力,持續用於管理他們的線上品牌。為了獲得同儕認可(青春期的氧氣)和避免在網路上被羞辱(青春期的惡夢),這是必要的。Z世代的青少年每天花很多時間瀏覽朋友、熟人和遠方網紅閃亮快樂的貼文。他們觀看愈來愈多用戶自製的影片與串流媒體製作的娛樂節目;這些影音內容透過自動播放和演算法推播給他們,目的是讓他們盡可能長時間留在線上。這大幅減少了他們與朋友和家人玩耍、交談、碰觸,甚至眼神交流的時間,也因此減少參與對人類身心發展非常重要的實體社交活動。 因此,Z世代成了一種全新成長方式的實驗對象,這種成長方式截然不同於過去人類在小群體中實體互動的模式。我們稱這個現象是「童年大重塑」(The Great Rewiring ofChildhood),他們彷彿成了「在火星長大的第一代」。 童年大重塑不僅涉及,推陳出新的科技如何影響兒童的生活和心智,還涵蓋第二條故事主軸:過度保護孩童,以及限制他們在現實世界的自主權;這雖是出於好意,但會造成災難性的後果。兒童需要大量的自由玩耍才能茁壯成長,這是所有哺乳動物都需要的。玩耍過程中發生的小規模挑戰和挫敗就像接種疫苗,為孩童日後面對更大的挑戰預作準備。但是由於各種歷史和社會原因,自由玩耍在一九八○年代開始減少,並在一九九○年代急遽削減。在美國、英國和加拿大,愈來愈多成年人認為,如果讓孩子在無人照管下到戶外閒逛,會吸引綁架犯和性犯罪者覬覦。無人監護的戶外玩耍減少之際,個人電腦卻變得愈來愈普及,也愈來愈有吸引力,逐漸成為大家消磨餘暇的去處。 我建議將一九八○年代末視為「以玩耍為主的童年」過渡到「以手機為主的童年」的開始,這個過渡期將直到二○一○年代中期,大多數青少年都有了自己的智慧型手機才完成。我說的「以手機為主」是很廣義的,其實涵蓋所有能連上網路的個人電子設備(它們逐漸占據所有年輕人的時間),包括筆電、平板電腦、能連上網路的遊戲機台,以及最重要、擁有數百萬應用程式的智慧型手機。 當我提到以玩耍為主或以手機為主的「童年」時,也是很廣義的。我指的童年,包含兒童和青少年(而未必要寫出「以手機為主的童年和青春期」)。發展心理學家通常將童年轉為青少年的過渡期標記為青春期的開始,但兒童進入青春期的時間不一,加上近幾十年來進入青春期的年齡逐漸提前,因此將青少年(adolescence)與國高中青少年(teenyears)劃上等號並不準確。以下是本書對年齡層所做的分類: • 兒童(children):零到十二歲。 • 青少年(adolescents):十到二十歲。 • 國高中青少年(teens):十三到十九歲。 • 未成年人(minors):所有未滿十八歲的人。我有時也會用「孩子」(kids)一詞,因為聽起來不像「未成年」那麼正式與專業。 十到十二歲既歸類在兒童,也歸類在青少年,這樣的重疊是刻意為之:十到十二歲的人口通常被稱為「吞世代」(tweens,between 的簡稱,也稱為輕春世代或前青少年)。他們像孩子一樣愛玩耍,但已經發展出青少年複雜的社會和心理特徵。 以玩耍為主的童年漸漸過渡到以手機為主的童年,這讓許多兒童和青少年樂得待在室內上網玩遊戲,卻也因此失去接觸各種體能挑戰,以及面對面社交的機會,而所有年幼的哺乳動物都需要這些經驗,來協助發展基本能力,克服與生俱來的童年恐懼,並減少對父母的依賴。與同儕的虛擬互動,不能完全代償這些「體」驗。此外,將玩耍時間和社交活動轉移到線上的青少年也發現,自己愈來愈頻繁地不經意闖入成人場域,接觸成人內容,並以有害未成年人的方式與成人互動。因此,儘管家長在努力消滅實體世界的風險並限縮小孩的自由,卻多半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放任小孩在虛擬世界完全獨立自主,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大多數父母難以理解虛擬世界是怎麼回事,更不用說知道該限制小孩哪些行為或該怎麼限制才好。 本書的中心論點是──保護過度在實體世界普遍存在,在虛擬世界卻是保護不足,這兩個趨勢是導致一九九五年之後出生的孩子成為焦慮世代的主因。 關於術語的幾點說明。當我提及「實體世界」(現實世界)時,我指的是具有以下四種特徵的關係和社交互動;數百萬年來,這些一直是實體世界的典型特徵: 一、有身體參與(embodied)。換言之,身體必須在現場實際參與溝通與社交,察覺或感知到其他真人身體的存在,繼而對他們的身體做出反應,可能是思考後做出反應,或是下意識自動做出反應。 二、同步互動(synchronous)。意思是交流在同時發生,雙方透過對時機細微的掌握,你來我往地輪流說話。 三、交流與溝通主要以「一對一」或「一對多」的形式(one-to-several)進行,但一個時間點上只發生一個互動。 四、進入和退出某個群體或社群有「高門檻」(high bar),因此成員有強烈的動機經營人際關係,並在裂痕出現時努力修復。 反之,當我提到「虛擬世界」時,我指的是短短幾十年來出現在關係與互動中的四個典型特徵: 一、交流時無須身體參與(disembodied),換言之,不需要身體實際參與或存在,只需要語言。交流互動的夥伴可以是(而且已經是)人工智慧(AI)。 二、交流很大程度是「非同步進行」(asynchronous),透過文字為主的貼文和評論進行交流(視訊通話則不同,屬同步進行)。 三、涉及大量的「一對眾」(one-to-many)交流,向潛在的廣大受眾傳播訊息。可以同時進行多個互動,彼此獨立、互不影響。 四、發生的社群在進入與退出都是低門檻(low bar),因此成員不滿意時,可以封鎖他人或直接退出群組。群組往往是短暫的,成員之間的關係隨時可以終止。 實際上,「實體世界」與「虛擬世界」兩者的界限有些模糊。儘管我們使用FaceTime、簡訊與電子郵件和人保持聯繫,家人在很大程度上屬於實體世界的人。反之,十八世紀兩位科學家之間的關係更接近虛擬關係,因為他們只能透過書信往返認識對方。關鍵之別在於建立關係所需的承諾。當人自小在一個無法輕易逃離的社群長大時,他們就會像我們祖先幾百萬年來所做的那樣:學會處理人際關係、學會自我管理和情緒管理,因為他們希望這些寶貴的人際關係能夠長長久久。當然,現有許多網路社群也已找到可讓成員做出強而有力的承諾,並擁有歸屬感的方法,但總地來說,當孩童是在多重變異的網路世界裡成長,和別人互動時既不須使用真實姓名,又可輕易點一下按鍵就退群,影響所及,他們不太可能學會這些技能。 本書共分四部分。分別探討了自二○一○年以來青少年的心理健康趨勢(第一部分);童年的本質以及我們怎麼搞砸了它(第二部分);以手機為主的童年所造成的傷害(第三部分);以及我們現在必須怎麼做,才能逆轉家庭、學校和社會所受的傷害(第四部分)。如果我們能夠一起行動,改變是可能的。 第一部分只有一章的篇幅,把二十一世紀青少年心理健康和幸福感下降的事實攤開來,揭露以玩耍為主的童年快速過渡到以手機為主的童年是多具殺傷力。從二○一○年代初心理健康開始下滑的趨勢,顯示在焦慮症、憂鬱症的患病率和自殘率顯著上升,這些趨勢對女孩的影響尤其劇烈,顯示心理健康下滑。男孩的情況又比較複雜,他們的焦慮和憂鬱的升幅較小(自殺率除外),但有時候開始得比女孩更早一些。 第二部分介紹背景脈絡。二○一○年代孩童的精神(心理)健康危機源自於一九九○年代父母對孩子愈來愈多的憂心以及過度保護。。我認為智慧型手機和過度保護猶如「體驗阻斷器」(experience blockers),讓兒童和青少年難以獲得他們最需要的社交「體」驗,包括不無風險的玩耍、文化養成、成人儀式,乃至於建立浪漫的愛戀關係。 在第三部分,我將介紹一些研究,這些研究顯示,以手機為主的童年會在許多方面干擾兒童的發育與發展。我點出四種主要的傷害:睡眠剝奪、社交剝奪、注意力碎片化和成癮。然後,我將聚焦在女孩身上,說明社群媒體的使用不僅與精神(心理)疾病有關聯,而且會導致精神(心理)疾病;我還列出經過實證的證據,說明社群媒體會透過多種方式造成這類的影響。我解釋男孩是如何經由略微不同的途徑,致使精神(心理)健康亮起紅燈。我解釋「童年大重塑」是如何導致愈來愈多人「轉大人」失敗──換言之,無法順利從青春期過渡到成年期,並承擔成年人該有的責任。在第三部分的結尾,我回顧一天到晚泡在手機上的生活如何改變了我們所有人(孩童、青少年和成年人),導致我們在我所謂的精神層面「向下沉淪」。我將討論六種古老的精神實踐與作法,得以幫助我們今天過更好的生活。 在第四部分,我將闡述我們現在可以做也必須做的事。我根據研究結果,提出一些建議,供科技公司、政府、學校和父母參考,希望解決各種「集體行動問題」。社會科學家對這些不利集體行動的困境進行了長期研究,在這些陷阱中,單打獨鬥的個體會面臨高昂的代價,但如果大家能夠協調並共同行動,就可以更容易地選擇長遠來看對所有人都更有利的行動。* 身為紐約大學的教授,我教授研究所和大學本科系的課程,並在許多高中和大學發表演講,我發現Z世代有幾大長項,有助於他們推動積極的變革。首先,他們不會拒絕面對現實。他們希望變得更強壯、更健康,而且大多數人對新的互動方式抱持開放的態度。第二個長項是,他們希望實現系統性變革,創造一個更公正、更具關懷力的世界,而且他們善於組織幫助他們實現這一目標(是的,利用社群媒體)。在過去一年左右的時間裡,我聽說愈來愈多的年輕人開始關注科技產業對他們的剝削。憑藉組織力和創新力,他們將找到本書以外更多的解決方案,並努力付諸實踐。 我是社會心理學專家,不是臨床心理學家或媒體研究學者。但青少年心理健康崩潰是一個緊迫而複雜的主題,我們無法單憑任何一個學科的角度來理解它。我研究道德、情緒和文化。一路走來,我累積了一些工具和視角,並應用這些工具和視角來研究兒童發展和青少年的心理健康。 自一九九○年代末正向心理學誕生以來,我一直活躍於這個領域,沉浸於幸福學的研究。我的第一本書《象與騎象人》(The Happiness Hypothesis),探討東、西方古老文化針對如何過幸福的生活所發現的「十大真理」。 我在維吉尼亞大學擔任心理學教授期間(直到二○一一年),根據那本書教授了一門名為「心盛」(Flourishing)的課程。現在我在紐約大學商學院執教,向大學部和MBA學生教授不同版本的心盛。我的學生涵蓋不同的世代,從使用翻蓋手機的千禧世代到使用智慧型手機的Z世代,我都目睹他們的焦慮上升,對手機成癮。從他們坦誠討論心理健康面臨的挑戰,以及他們與科技的複雜關係,我從中受益頗多。 我的第二本書《好人總是自以為是》(The Righteous Mind),闡述了我對道德的心理演變基礎所做的研究。我特別關注人們為什麼需要融入一些道德社群,藉此找到共同的意義和生活目標,也因而探討好人為何總是被政治和宗教弄得分裂對立。這項研究工作讓我認清,線上的社群網路雖然可以幫助成年人實現目標,對於數十萬年來一直在實體世界的群體中汲取養分、被薰陶塑造、成長發育的孩子來說,社群網路可能不是有效的替代品。 然而,是我的第三本書引導我開始研究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我的朋友格雷.魯基亞諾夫(Greg Lukianoff)是最早注意到大學校園突然出現一些變化的人之一。他發現學生開始出現的一些扭曲思維模式,正是他在二○○七年憂鬱症嚴重發作後,透過認知行為療法(CBT)學會辨識和摒棄的思維模式。格雷是一名律師,也是「捍衛個人權利與表達權基金會」(Foundation for Individual Rights and Expression)的主席,該組織長期幫助學生捍衛自己的權利,抵禦校方當局的審查行為。二○一四年,他看到一些奇怪的事情發生:學生竟然自己開始要求校方保護他們,以免他們受到「不安全」書籍和講者的影響。格雷認為,大學正在以某種方式教導學生認知扭曲(cognitive distortions),包括災難化思維(catastrophizing)、非黑即白的二元思維、情緒化推理等等,而這些都可能導致學生的憂鬱和焦慮。在二○一五年八月,我們兩人在《大西洋》雜誌共同發表一篇文章〈為什麼我們製造出玻璃心世代〉(The Coddling of the American Mind),闡述這個觀點。 我們的看法有一部分是正確的:一些大學課程和學術新趨勢確實在不經意地教授認知扭曲。但是到了二○一七年左右,有一點可以看得很清楚:許多國家的憂鬱和焦慮問題愈來愈嚴重,在青少年中尤其明顯,而且不分學歷、社會階層和種族。平均而言,一九九六年後(含)出生的人在心理上與僅僅幾年前出生的人是大有不同的。 我們決定將發表在《大西洋》雜誌上的文章,擴大成一本同名書籍。書中,我們分析了造成這個心理疾病危機的原因,並借鑒珍.特溫格在二○一七年的著作《i世代報告》(iGen)。當時發現的證據幾乎全都相關:青少年擁有iPhone後不久,開始變得更憂鬱。使用iPhone 最頻繁的人也最憂鬱,而花更多時間參與面對面活動的人,比如加入體育隊伍和宗教社群的人,身心最健康。但礙於相關性並不等於因果關係,我們提醒父母不要基於當時的研究結果採取激烈行動。 當我在二○二三年寫作此書時,更多的研究(包括實驗性研究及相關性研究)顯示,社群媒體對青少年造成了傷害,特別是正在經歷青春期的女孩。同時,我為這本書所做的研究也發現,造成這問題的原因比我最初想像的更廣泛。這不僅僅是關於智慧型手機和社群媒體,而是關於人類的童年出現前所未見的歷史性轉變。這種轉變對男孩的影響不亞於女孩。(未完)
章節目錄
前言 在火星長大的世代第一部 大浪來襲第一章 洶湧的痛苦第二部 背景故事:以玩耍為主的童年逐漸沒落第二章 小孩在童年該做什麼?第三章 探索模式,以及兒童需要有風險的遊戲第四章 青春期與過渡到成人期遭遇的挫折第三部 童年大重塑:以手機為主的童年抬頭第五章 四種根本性傷害:社交障礙、睡眠剝奪 、注意力碎片化、上癮第六章 為什麼社群媒體對女孩的傷害大於男孩?第七章 男孩怎麼了?第八章 道德昇華與退化第四部 為了更健康童年的集體行動第九章 為集體行動做準備第十章 政府與科技公司可以做些什麼?第十一章 學校可以做些什麼?第十二章 父母可以做些什麼?結論 讓孩子的童年回到地球致謝註釋參考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