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阿芙拉.班恩(Aphra Behn, 1640-1689)英國文學史上第一位專職以寫作維生的女作家。活躍於英國十七世紀的復辟時期,為劇團編寫劇本,也創作詩與小說,並接翻譯工作,甚至曾從事諜報工作,一生充滿傳奇色彩。她的作品在華語世界以小說《王子的奴隸生涯》(Oroonoko)為人所熟知。
譯者簡介
【譯注.導讀者簡介】謝筱玫美國西北大學表演研究博士、臺灣大學戲劇研究所碩士,現為臺灣大學戲劇學系副教授。研究領域包括當代劇場、科技藝術,曾主編《回望彼岸:亞美劇場研究在台灣》一書。
作者自序
劇本序(一位有身分地位的人士所撰)文人相輕自古皆然,正如醫師間亦有朋黨患。專利新藥往往飽受同行貶抑,為鎮上博學醫師們大肆挑剔,遑論無名小卒的新戲。醫師排除少數異己,其惡意與勢力遠不及那些傲慢刻薄者針對所有非我族類的抨擊。倘若年輕作家曾一針見血描寫你,你則含恨挾怨對他非議:猴子痛恨人間精靈的滑稽,只因太像愚蠢可笑的自己。關於好戲告捷而才子卻備受詆毀這大哉問,實因諸君以一己好惡妄加評論。於是好比面對教會法官的英明智慧,作家身處宗教密會,成敗榮辱由人定奪裁決。而那些對別人錯處特別嚴厲者,其作品絕非完美,自己犯錯倒無所謂。有些還算規矩,但皆拾人牙慧(乏味之處倒是親筆所為):一如蜜蜂汲取花間蜜露,他們自他處掠奪,以娛樂各位。有些人筆下角色談吐有禮,作者費盡心思方吟成一行字,看官們道是輕鬆平常,卻是他們竭盡思慮的果實。有些人辛苦終日充其量只能模仿隨筆文詩。有些人對城裡的長篇描述,僅能展現下流諷刺文的筆觸,淫詞穢語不一而足。簡而言之,時下風行的妙語不過抄襲模仿而已。至於接下來此戲的作者,我詢問他如何適當致意以銘謝列位看官今日前來看戲:他笑我痴,說眾人皆知,您是為了自己,並非為我們來到此。新戲滿是荒唐以及趣味,像五月假期的市民擠在馬車裡汗流浹背。
名人導讀
反感傷喜劇紀蔚然(臺灣大學戲劇學系名譽教授)關於愛情,喜劇始於追求,終於成親;悲劇始於婚後,終於離異或死亡。喜劇天真浪漫,人生猶似一場仲夏夜之夢;悲劇則看透人性與現實,彷彿電影《明天過後》那般,直面天寒地凍裡的廢墟。一熱,一冷;一個silly,一個serious。自古以來,西方戲劇學界一向重嚴肅而輕傻氣,因此評價某時代戲劇之整體成就時,多半以當時的悲劇為代表,至於喜劇只能說是參考著作。多年以來,不少理論家企圖翻轉這套準繩,將喜劇的地位置於悲劇之上,或至少讓它和悲劇平起平坐,但至今未見完全成功的案例。唯有,我認為,巴赫汀的嘉年華(the carnivalesque)理論具參考價值。英國十七、十八世紀的戲劇表現比不上之前的文藝復興時期,也比不上之後由易卜生打先鋒的現代戲劇。理由很簡單,保守的年代產生不了偉大的悲劇,也同時連累了喜劇。十七世紀不利於戲劇發展,因為崇尚禁慾主義的清教徒當道,而十八世紀也不利於藝術創新,因為硬邦邦的法國新古典主義席捲了歐洲各地。十七世紀期間,英國曾一度禁止戲劇演出,到了十八世紀更搞出了惡名昭彰的審批制度(the licensing act of 1737)。基於我對十七世紀英國戲劇的大致理解,閱讀《浪子:流亡的騎士》時對它期望不大,唯一的好奇來自作者為女性:阿芙拉.班恩不但是英國史上第一位專職女性平民作家,且爾後被吳爾芙視為女性作家的典範,其名言「為了麵包而寫作,並且不以為恥」展現的氣魄令人佩服。然而,萬沒想到她的作風大膽無比,其臺詞之露骨以及對清教徒的冒犯,與同期男性劇作家的力道相比,實有過之而無不及。《浪子》的故事發生於嘉年華會,劇中情境正如巴赫汀所描述的那麼嬉鬧與荒淫:在慾望盡情宣洩之中,社會禮教靠邊站,層級制度顛倒過來,而看似牢不可破的父權主義飽受威脅。從silly的角度而言,幾位女性人物說起話來放縱多於矜持,打情罵俏的功力不輸男人,令我想起母親以前對「三八查某」的評語:也不留一些予人探聽的。劇中男性人物則與禽獸無異,宛如行走的陽具,看到女人便想侵犯一番,一副天經地義。然而若以嘉年華精神視之,這部劇作嘲弄八股教條之餘,進而讚頌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心靈不受約束,身體得以解放。十七世紀後半至十八世紀初期,英國喜劇的特色在於反感傷主義(anti-sentimentalism)。公認的傑作《世道如此》(The Way of the World, 1700)便傳達以下理念:存活於世的祕訣在於兩點,一為認識自己,對自我不該有過多的錯覺;一為認清所處世界,對它不宜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做得到這兩點的人便是「英雄」,即劇中男女主角,做不到的則是人人嘲笑的「小丑」,即負面教材之反派人物。如此反感傷的犬儒立場不會大聲議論道德,也無意歌頌高遠的理想。同時,這種「知我」和古希臘訓言“Know Thyself”不同。後者充滿哲學意涵,著重心靈內在探索,而前者則強調物質面向:先掂掂自己的斤兩(出身、外貌、階級、經濟能力、才智),然後不帶情感地認清冷酷的社會現實。如果說十七世紀喜劇的優點在於清醒,那麼十八世紀冒出的感傷劇(sentimental drama)的缺點則是腦袋一片糨糊。然而較之《世道如此》,《浪子》的基調更為激烈,因此其反感傷主義更加徹底。劇中主要男女人物對於愛情所涉及的肉慾毫不掩飾,對於男女之間看待情愛的差異亦了然於胸。至於婚姻,他們深知除了心靈相通,還得慎重考慮外在的物質條件。最後,因為是喜劇,有情人終成眷屬。然而,其過程驚心動魄的程度已使得嘉年華理論捉襟見肘。巴赫汀理想化了嘉年華。嘉年華對體制的顛覆力量其實有限,畢竟它是一時的、是經過官方特准才有的,因此不妨視其為權力以「出編」的假象來達成鞏固「納編」的實質。再來,論及嘉年華的烏托邦氛圍時,巴赫汀較少提到父權制度在其中扮演的分量。狂歡時刻的表演裡,高高在上的教士被當驢子來騎,身分卑下的僕人可以捉弄主人,但男女地位呢?父權制度有沒有真的受到威脅以致男女位階顛倒過來?《浪子》呈現的答案是:有,也沒有。劇中一對姊妹的未來受制於父權,姊姊必須嫁給有錢的老頭,妹妹則必須成為修女,終身不得離開修道院。受節慶氛圍感染,姊妹倆決定出外走闖,為自己的愛情找尋出路且最終掙脫了兄長指定的命運。因此答案是:有的。女性角色能言善道、伶牙俐齒,既會瞎扯亦善於雄辯,為慾望主體,勇於為自己發聲。然而,作者鋪陳姊姊冒險歷程的手法,差一點沒讓這齣喜劇掉落懸崖變成了悲劇。姊姊兩次面臨被強姦的危機:一次是浪子(劇中主角),只因她無人陪伴便視其為妓女之流,可任意玷汙。另一次也因她隻身一人而差點慘遭輪暴:幾個男人(都是有社會地位的主要角色,可非街頭小混混)抽出刀劍比較長短,最長的那位有權率先侵犯,卻沒想到勝出的居然是她哥哥(因妹妹戴著面具而沒認出),要不是有人及時解圍,恐怕會鬧出亂倫的局面。這玩笑未免過猛了吧。我無從想像當時的觀眾感受如何,或許他們覺得「錯中錯」的安排甚是高明,否則此劇不會一再重演。我也無法確定這位女性作者的意圖:或許她也覺得這情節逗趣?或者是,她毫不妥協地犬儒到底,刻意將笑點推到極致,藉此批判沙豬一番?我個人的感受則是在「營造喜感」與「翻臉指控」之間來回擺盪。只能說,看待嘉年華及其僭越的笑聲時,巴赫汀多少沾染了感傷情懷,以致將它全然美化。反觀《浪子》全劇瀰漫犬儒色彩,劇情於有意無意間呈現父權制度最醜陋的一面,以致喜劇表層底下竟潛伏著一股悲劇性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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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紀蔚然導論/謝筱玫版本縮寫阿芙拉.班恩生平年表浪子:流亡的騎士角色表場景序第一幕第一景第二景第二幕第一景第二景第三幕第一景第二景第三景第四景第五景第六景第四幕第一景第二景第三景第四景第五景第五幕第一景跋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