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從前,在河畔(《第十三個故事》作者全新小說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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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從前有一間酒館,與世無爭地坐落在泰晤士河畔的雷德考,從河流源頭走上一整天即可到達。在這個故事發生的年代,泰晤士河上游岸邊的酒館多不勝數,你在哪一間都能把自己灌醉,然而除了必備的麥芽酒和蘋果酒之外,每一間酒館也各自提供獨門娛樂。凱姆史考特的紅獅酒館提供音樂:傍晚駁船船夫拉著小提琴,乳酪工則憂傷地歌詠逝去的愛情。英格榭姆有綠龍酒館,你可以在這瀰漫菸草味的避風港好好地想事情。如果你好賭,伊頓黑斯汀的雄鹿酒館正適合你;如果你愛逞凶鬥狠,沒有比巴斯考村外的牛犁酒館更好的去處。雷德考的天鵝酒館有它獨特的專長:你要說故事,去那裡準沒錯。

天鵝酒館歷史悠久,或許是所有酒館中最古老的一間。它的建築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很舊,一部分非常舊,一部分最舊。這三個不同的部分,因為頂上的茅草屋頂、古老石材上長出的地衣以及沿牆攀爬的常春藤,而融合成完整的一體。夏天的時候,城裡的遊客沿著新建的鐵路而來,到天鵝酒館租一艘平底船或小划艇,然後帶著一瓶麥芽酒和野餐的食物,在河上消磨一個下午;不過到了冬天,酒客全都是當地人,他們全都聚在冬廳裡。冬廳是位於酒館最舊那一區的樸素空間,厚厚的石牆上只鑽了一扇窗。白天,這扇窗讓你看到雷德考橋以及穿過橋底三個雅致拱洞的河水。到了晚上(這個故事的開頭正是在晚上),那座橋被黑暗吞沒,唯有當你的耳朵注意到有大量流動的水發出低沉無邊的聲音,你才會分辨得出有一條烏黑的流體由窗外通過,它不斷幻變、波動,一股源自它本身的能量使它隱隱發亮。

其實沒人知道天鵝酒館的說故事傳統是怎麼開始的,不過或許跟雷德考橋之役有點關聯。在這個故事開始的夜晚之前五百年,也就是一三八七年,兩支大軍在雷德考橋狹路相逢。那些軍隊是什麼人、為什麼雙方會打起來,都已不可考,總之結果是有三個人死於這場戰役──一個騎士、一個騎士侍童,還有一個男孩──另外還有八百人罹難,他們在逃命的過程中溺斃在沼澤裡。對,沒錯,八百人。這故事可有得說了。他們的骨頭如今埋在水茼蒿田底下。雷德考一帶種了很多水茼蒿,當地人採收之後裝箱,用駁船送進城裡,不過他們自己是不吃的。他們抱怨這菜苦,苦到像是反咬你一口,再說,誰想吃由鬼魂提供養分的葉子?像那樣的戰役就發生在你家門口,死人害你喝的水染上毒素,你理所當然會把這故事講上一遍又一遍。憑著不斷重複,你的說故事能力自會熟能生巧。等到危機過去,你的注意力轉向他處,而你把這項新習得的專長應用在別的故事上,又豈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天鵝酒館的老闆是瑪歌.歐克威爾。就任何人記憶所及,天鵝酒館一直是歐克威爾家的人在管,而且很可能從天鵝酒館創始之初就是如此。就法律上而言,她應該叫瑪歌.布勒斯,因為她已經結婚了,不過法律是給城裡用的;在天鵝酒館這裡,她仍然是歐克威爾家的人。瑪歌年近六十,風韻猶存。她能靠自己搬酒桶,雙腿結實到她從不覺得需要坐下。謠傳她連睡覺都站著,不過她生了十三個孩子,顯然她總有躺下來的時候。她是上一任老闆的女兒,在那之前,是她的外祖母和外曾祖母經營這間酒館,沒有人覺得雷德考的天鵝酒館由女人當家有什麼奇怪的。事實就是如此。

瑪歌的丈夫是喬.布勒斯。他是在往上游走二十五哩的坎伯出生的,從那裡跳一步,就會到泰晤士河從土壤裡冒出來的發源地,那股水流之細,簡直可說不過是泥土上濕了一塊罷了。布勒斯家的人普遍患有肺炎,天生就瘦小體弱,大部分都活不到成年。布勒斯家的嬰兒在長高的同時,也變得愈來愈瘦、愈來愈蒼白,直到徹底斷氣,通常在十歲以前,經常還不滿兩歲。倖存下來的孩子,包括喬在內,長大成人後比一般人來得矮、來得瘦。冬天裡他們的胸腔呼哧作響,鼻水流不停,眼睛淚汪汪。他們很善良,眼神溫和,時常露出淘氣的微笑。

十八歲的喬已經是個孤兒,他的身體狀況幹不了粗活,便離開坎伯出來碰碰運氣,儘管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要離開坎伯,可選擇的方向多得是,不過河流有一股引力;只有極端叛逆的人才不會沿著河走。他來到雷德考,覺得口渴,停下來喝點東西。這個年輕人看來體弱多病,鬆軟的黑髮與蒼白的臉孔形成強烈對比,他不引人注目地坐在那兒,節省地喝著一杯麥芽酒,邊欣賞酒館老闆的女兒,邊聽別人講一兩個故事。他發覺待在人群中,聽他們大聲講出從他兒時起便一直在腦中鮮活上演的那類故事,這種感覺令人著迷。在靜下來的空檔,他張開嘴,脫口說出:從前從前……

那天,喬.布勒斯找到了他的天命。泰晤士河把他帶到雷德考,他就在雷德考待下來。稍加練習之後,他發現他能駕馭任何類型的故事,不論是街談巷語、歷史軼聞、古老傳奇、民間傳說或童話。他變化多端的表情可以傳達詫異、驚慌、寬慰、懷疑以及任何情緒,就跟演員一樣厲害。還有他的眉毛。那對又濃又黑的眉毛,說的故事不比他的話語遜色。有大事要發生時它們會聚攏,有細節要大家注意時它們會抽動,有角色可能表裡不一時它們會挑高。盯著他的眉毛,仔細留意它們複雜的舞蹈,你就能掌握各種原本可能會忽略的線索。他開始在天鵝酒館喝酒後才過了兩、三週,已經諳知如何抓住聽眾的心。他也抓住了瑪歌的心,而她同樣抓住了他的。

那些都是這個故事發生前將近四十年的事了,這段期間,瑪歌和喬建立了一個大家庭。在二十年之間,他們生了十二個生龍活虎的女兒。她們全都遺傳了瑪歌濃密的棕髮和結實的雙腿。她們長成豐滿的年輕女子,總是帶著無憂無慮的笑容,彷彿有用不完的快活。現在她們全都已經結婚了。有一個稍胖,有一個稍瘦;有一個稍高,有一個稍矮;有一個稍黑,有一個稍白;但除此之外,她們在各方面都極為相似,酒客根本難以分辨,於是當生意繁忙、女孩們回娘家幫忙時,大家一律喊她們為小瑪歌。生了這十二個女兒後,瑪歌與喬的家庭生活暫時平靜下來,他們兩人都認為她不會再生育了,結果她又懷了最後一胎,生下他們唯一的兒子──強納森。

強納森看起來跟別的孩子不一樣:脖子短,臉圓,誇張地往上翹的杏眼,小巧的耳朵和鼻子,永遠微笑的嘴裡有一根似乎太大的舌頭。隨著他慢慢長大,他在其他方面的與眾不同也顯而易見。現在他十五歲了,同齡的男孩都迫不及待地想成為男人,強納森卻滿足地相信他會永遠和父母一起住在酒館,除此之外他別無所求。

這晚是冬至夜,一年中最長的一夜。幾週來白晝一直在變短,先是漸漸縮,然後陡然變化,現在不過下午三、四點,天就已經黑了。眾所皆知,隨著夜晚加長,人類會漂離他們依時鐘而過的規律生活。他們在中午打瞌睡,醒著時做白日夢,在漆黑的夜裡又把眼睛睜得大大的。這是一段魔幻的日子。當夜晚與白晝之間的界線被拉伸到最細的時候,世界之間的界線也變得模糊。夢境和故事與真實經驗合而為一,亡者和生者在來來去去之間擦身而過,過去和現在交觸甚至重疊。出人意料之事可能發生。在天鵝酒館發生的奇異事件,究竟跟冬至有沒有關係?你得自己判斷。

現在你已經知道所有你需要知道的事,故事可以開始了。

那天晚上聚在天鵝酒館的人都是熟面孔。挖碎石的工人、種水茼蒿的農夫、撐駁船的船夫,大致上都是這些人;不過修船匠貝仁特也在,還有歐文.歐布萊特,他在半個世紀以前順著河流航向大海,二十年後衣錦還鄉。歐布萊特現在患有關節炎,只有烈麥芽酒和說故事能減緩他骨子裡的疼痛。打從天光開始由天空中流逝,這群人就坐在這裡了,他們把酒杯喝空再裝滿,把菸斗倒過來敲乾淨,重新填入辛辣的菸草,還有說故事。

歐布萊特在講雷德考橋之役的故事。任何故事過了五百年,都勢必變得有點陳腐,於是說故事的人會想辦法為講述的技巧增添一些生命力。故事的特定部分受到傳統局限而不可撼動──兩支軍隊、狹路相逢、騎士和他的侍童喪命、八百名士兵淹死──但男孩之死不是固定的設定。他的一切都無人知曉,只知道他是個男孩、他到過雷德考橋,還有他死在那裡。故事的空白成為想像的空間。天鵝酒館的酒客每重說一遍故事,都會把那謎樣的男孩從死亡中喚醒,好賦予他新的死法。多年來,他死了無數遍,死法愈來愈古怪,愈來愈有娛樂效果。輪到你說故事時,你便獲准對它為所欲為──不過來到天鵝酒館的過客若敢嘗試做同樣的事,可是會倒大楣的。男孩本人對他一而再被復活有什麼想法,實在沒人說得準,不過重點是,在天鵝酒館,死而復生不是什麼少見多怪的事,這個細節有必要記在心裡。

這回歐布萊特在講述的時候,塑造出一個年幼的賣藝人,他是趁部隊待命之時來提供一些餘興節目的。他正在拋接幾把刀子時,不慎在泥地上滑了一跤,刀子如雨點落在他周圍,刀刃朝下插進濕土裡,除了最後一把刀──它刺進他的眼睛,立刻奪走他的性命,這時戰役甚至尚未開始呢。這別出心裁的說法引來一片喃喃的讚賞,不過隨即又安靜下來,好讓人家能繼續說故事,之後的故事跟以往就大同小異了。

故事說完後,大家沉默了一會兒。就禮貌上來說,在上一個故事沒有好好消化完之前,是不應該急著講新故事的。

強納森一直在專注地聆聽。

「真希望我能講一個故事。」他說。

他臉上掛著笑容──強納森這孩子時時刻刻都在微笑──但他的語氣鬱鬱寡歡。他並不笨,卻在學校受盡挫折,其他同學嘲笑他特殊的臉孔和奇異的舉止,過了兩、三個月,他放棄了。他沒有學會認字或寫字。冬季這批常客很熟悉歐克威爾家這少年,也習慣他的古怪。

「試試看,」歐布萊特提議,「現在就說一個吧。」

強納森考慮了一下。他張開嘴,興奮地等著聽自己嘴裡會冒出什麼話來。什麼都沒有。他笑到整張臉都皺成一團,為了自己的滑稽而抖動肩膀。

「我沒辦法!」他情緒平復後大聲說,「我辦不到!」

「那就改天吧。你練習練習,等你準備好,我們再聽你說。」

「爸,你來說個故事,」強納森說,「說嘛!」

這是喬歷經一段消沉期後,回到冬廳來的第一個晚上。他臉色蒼白,整個晚上都默不作聲。以他這麼虛弱的狀態,沒有人期望他說故事,可是在兒子的催促下,他淡淡一笑,抬頭望著房間挑高的一角,那裡的天花板被經年累月的柴煙和菸草給燻得發黑。強納森猜想爸爸的故事都是從那個角落來的。喬的目光回到室內,他準備好了,他張開嘴說話。

「從前從前──」

門開了。

這時候還有新的客人上門,時間上有點晚。無論來者何人,那人並不急著進門。冷風惹得燭焰閃爍搖曳,還挾著冬季河流的刺鼻氣味進入這煙霧瀰漫的空間。酒客紛紛抬頭看。

每雙眼睛都看到了,然而有好一會兒工夫,沒人有任何反應。他們在努力理解自己看見了什麼。

那個男人──如果那是個人的話──高大而健壯,但他那顆頭醜惡無比,他們看傻了眼。那是民間故事裡的怪物嗎?莫非他們在睡覺,這是一場噩夢?那東西的鼻子歪斜且被壓扁,底下是個敞開的大洞,洞裡全是發黑的血。它的外觀已經夠駭人了,但那可怕生物的臂彎裡還抱著一個大型人偶,人偶臉龐和四肢蠟白,塗繪在頭上的髮絲服貼光滑。

喚醒他們採取行動的是那男人本人。他先是從那不成形的嘴巴裡發出一聲同樣不成形的狂吼,然後他腳步踉蹌、身體搖晃。兩個農場工人及時從座位上跳起來,撐住他的腋下、阻止他摔倒,他才沒在石板地上撞破腦袋瓜。於此同時,強納森從火邊往前躍,並伸長雙臂,那個人偶便落進他的臂彎,扎實的份量讓他的關節和肌肉都很詫異。

大夥回過神來,把那個昏迷的男人抬到一張桌子上。第二張桌子被人拖過來,讓那男人可以擱腳。等男人全身躺平拉直了,大家都圍在桌邊,舉起蠟燭和提燈來照他。男人的眼皮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他死了嗎?」歐布萊特提問。

大家含糊不清地低語,很多人皺眉頭。

「甩他耳光,」有人說,「看能不能把他打醒。」

「灌一小杯烈酒就行了。」另一人提議。

瑪歌用手肘擠開人群,來到桌首,仔細審視男人。「你們別甩他耳光,看他的臉都成什麼樣了。也別往他喉嚨裡灌任何東西。你們都等著。」

她轉身走向壁爐邊的座位,椅子上有個靠墊,她拿起靠墊回到桌旁。她藉著燭光看到靠墊的棉布套上有一個白點,用指甲去摳,揪出一根羽毛。男人都望著她,困惑地瞪大眼睛。

「我不認為妳搔他癢可以叫醒死人,」一個挖碎石的工人說,「就算是活人也弄不醒,如果都已經這樣了。」

「我沒有要搔他癢。」她回答。

瑪歌把羽毛放在男人的嘴唇上。所有人都盯著看。有一會兒工夫,什麼動靜也沒有,接著羽毛柔軟的絨毛便輕輕顫動。

「他在呼吸!」

安心的情緒隨即又被新的疑惑取代。

「不過他是誰啊?」一個駁船船夫問道,「有人認識他嗎?」

男人的衣服濕透了,渾身散發河裡那些綠的、褐的東西的氣味。顯然他在河上出了某種意外。他們談論在河上航行的危險,還有河流會使詐,哪怕是最聰明的船夫也躲不過。

「有船嗎?我是不是該去看看有沒有船?」修船匠貝仁特提議。

瑪歌正靈巧而輕柔地洗去男人臉上的血。她畏縮了一下,露出割裂他上唇的大傷口,那道傷口使他的皮膚分成兩片肉,中間的裂縫露出碎裂的牙齒和血淋淋的牙齦。

「別管什麼船不船的了,」她指示,「這個人才是最重要的。這裡的狀況超出我能處理的範圍,誰能去找麗塔來?」她環顧四周,一眼相中一個窮到喝不起太多酒的農場工人。「尼斯,你腳程快,你能不能跑去燈心草小屋,把護士找來?但你可別跌倒了,一個晚上有一樁意外就夠了。」

年輕人離開了。

這段時間,強納森一直和其他人隔著一段距離。那個濕透的人偶重得要命,於是他坐下來,讓它躺在他腿上。他想起去年聖誕節,有一班扮裝演員帶來一條紙龍模型登臺演出。那紙模型又輕又硬,如果你用指甲去敲它,會發出細微的「喀、喀、喀」。這個人偶可不是用紙做的。他回想他見過的那種填著米的娃娃。它們很重又很軟。但他沒見過這麼大的。他嗅聞它的頭。沒有米味──只有河味。它的頭髮是用真髮做的,他想不透他們是怎麼把頭髮接在頭上。它的耳朵好逼真,很可能是用真的耳朵翻成模子再做出來的。他讚嘆地觀察睫毛的精細程度。他用指尖輕觸睫毛柔軟、微濕、搔得人發癢的末端,那眼皮隨著他的動作稍稍移動。他極盡溫柔地撫摸它的眼皮,發覺裡頭有東西。那東西滑溜而呈圓形,既柔軟又堅實。

有一股深不可測的陰暗預感攫住他。他背著父母和酒客,輕輕搖晃那具人形物。一條手臂滑下去,繞著肩關節擺盪,人偶的手臂是不會這樣的,他感覺體內快速漲起猛烈的水勢。

「這是一個小女孩。」

眾人忙著討論受傷的男人,沒人聽見。

再說一次,音量提高。「這是一個小女孩!」

他們轉頭。

「她就是不醒。」他把那濕漉漉的小身軀往前舉,讓他們自己看個清楚。

他們圍到強納森身邊,十幾雙眼睛驚愕地望著小小的身軀。

她的皮膚像水一樣粼粼發亮,連身裙的衣褶緊貼著四肢平順的曲線,脖子上的頭顱歪斜的角度,沒有哪個操偶師能擺弄出來。她是個小女孩,他們卻沒看出來,沒有一個人看出來,哪怕這其實明顯得很。有哪個工匠會費盡心思製做如此完美的娃娃,卻只給它穿上任何一個窮酸人家的女兒都能穿的棉布罩衫?誰會把娃娃的臉畫得這麼恐怖又死氣沉沉?除了萬能的上帝,又有哪個製造者有功力做出那種弧度的顴骨、那平坦的小腿、那五趾俱全又各有巧妙不同的精緻小腳?這當然是一個小女孩!他們怎麼會以為不是呢?

通常充斥著人聲笑語的房間內,此刻完全靜默。為人父的想起自己的孩子,決心要給他們無限的愛,直到人生盡頭。老邁無子的感到巨大的失落感,無子但仍年輕的則心痛地渴望能把自己的後代抱在懷裡。

最後有人打破了寂靜。

「老天爺!」

「死了,可憐的小東西。」

「淹死的!」

「媽,把羽毛放到她嘴唇上!」

「噢,強納森,對她來說已經太遲了。」

「可是在那男人身上管用啊!」

「不,兒子,他本來就在呼吸,羽毛只是讓我們看出他還有一口氣。」

「她可能也還有一口氣!」

「誰都看得出來她已經去了,可憐的小姑娘。她沒在呼吸,再說,只要看看她的臉色就知道了。誰來把這可憐的孩子抱到長廳?希格斯,你來吧。」

「可是那裡很冷。」強納森抗議。

他母親拍拍他的肩膀。「她不會介意的,她其實已經不在這裡了,而她去的地方永遠都不會冷。」

「讓我來抱她。」

「你負責拿提燈,幫希格斯先生打開門鎖。她對你來說太重了,親愛的。」

挖碎石的工人從強納森力不從心的手裡接過屍體,把她抬起來,彷彿她不過跟隻鵝差不多重。強納森提著燈往外走,繞過屋子側面,來到一間小型的附屬石屋。推開厚重的木門後,裡頭是狹窄無窗的儲藏室。地上是光禿禿的泥土,牆面也從未塗過灰泥、貼過木板或刷過油漆。在夏天,這裡很適合讓你暫放還沒要吃的鱒魚,或拔完毛的鴨子;而在像這樣的冬夜,石屋裡冷到簡直不是人待的。有一塊石板由一面牆凸出來,希格斯把女孩放在石板上。強納森想起紙模型有多麼脆弱,便用手臂捧住她的頭──「免得弄傷她──」再輕輕擱到石板上。

希格斯舉起提燈,在女孩臉上投射出一圈光。

「媽說她死了。」強納森說。

「是啊,小夥子。」

「媽說她在另一個地方。」

「的確。」

「我覺得她看起來在這裡。」

「她的腦袋都清空了,她的靈魂已經不在了。」

「她不會是睡著了嗎?」

「不會,小夥子,不然她現在也該醒了。」

提燈在那張動也不動的臉上投射出搖曳閃爍的影子,燈光的暖意試圖掩蓋皮膚的死白,但取代不了由內散發的生命之光。

「從前有個女孩睡了一百年,她因為一個吻而醒來。」

希格斯用力眨眼睛。「我想那只是個故事。」

他們往外走,光圈由女孩臉上移開,照亮希格斯的腳,但是走到門邊,他發現強納森不在他身旁。他轉過身,再度舉起提燈,恰好看見他微蹲下去,在黑暗中輕吻那孩子的額頭。

強納森專注地盯著女孩,然後他的肩膀垮下來,他轉過身去。

他們出了屋子,鎖上門,然後離開。

瑪歌把刺傷男子的衣服投入裝著清水的桶裡之前,強納森先掏出他口袋裡的所有東西。他蒐集到這些:

一個吸飽水的錢包,裡頭的錢不但夠負擔各種開銷,剩下的數目還足以讓他身體好轉之後請所有人喝一杯酒。

一塊濕透的手帕。

一支沒有受損的菸斗,以及一個裝著菸草的錫罐。他們撬起蓋子之後,發現裡頭是乾的。「至少他會很慶幸這一點。」他們表示。

一只鐵環,環上掛著幾把精巧的工具和裝置,他們看了一頭霧水──心想:他是修鐘的嗎?鎖匠?竊賊?──直到下一件物品亮相。

一張照片。這時他們想起男人手指上的深色汙漬,還有麗塔認為他可能是攝影師,這下似乎更有可能了。那些工具一定跟男人的職業有關係。

喬從兒子手裡取走照片,用他的羊毛袖口輕輕按壓表面把它弄乾。

照片裡有某座田野的一角、一棵白蠟樹,除此之外沒什麼特別的東西。

「我看過更美的照片。」有人說。

「這風景缺了一座教堂尖塔或茅草頂小木屋。」另一人說。

「這照片好像根本沒有重點。」第三人說,困惑地搔著頭。

「楚斯伯里草地。」喬說,他是唯一認出來的人。

他們不知該說什麼好,便聳聳肩,把照片放在壁爐架上晾乾,接著看男人口袋中下一件也是最後一件物品:

一個錫盒,裡頭有一疊小卡片。他們剝下最上面一張,遞給他們之中最會認字的歐文,他舉起蠟燭大聲唸出:

牛津的亨利‧東特

人像、風景、城市與鄉村風光

亦製作:明信片、指南書、相框

專精泰晤士河河景

「她說中了,」他們驚呼,「她說他是個攝影師,現在證據明擺在眼前。」

接著歐文唸出位於牛津高街的地址。

「明天誰會去牛津?」瑪歌問,「有人知道嗎?」

「我妹妹的丈夫是開駁船運乳酪的,」一名挖碎石的工人提出,「我不介意今晚去她家問問他。」

「駁船要花兩天才會到,不是嗎?」

「可不能讓他的家人擔心兩天啊。」

「你妹夫應該不會是明天出發吧?如果他明天出發,就趕不及回來過聖誕節了。」

「那就坐火車吧。」

大家決定推派馬汀斯去一趟。明天農場不需要他幫忙,而且他有個姊姊住在離萊奇萊德的車站只有五分鐘腳程的地方。他現在就去她家,隨時準備好搭上早班列車。瑪歌給了他車資,他重複唸著地址直到背下來,然後口袋裝著一先令、舌頭頂著一個嶄新的故事出發了。他有六哩的河岸路程可以排練他的故事,等他走到姊姊家,他已經練得完美純熟。

其他酒客仍逗留不去。今晚一般的說故事活動已經結束了──有真正的故事正在上演,誰還有心思講故事?──於是他們重新填滿啤酒杯和玻璃杯,重新點著菸斗,在椅凳上安坐下來。喬收掉他的刮鬍用具,回到他的椅子上,時不時地暗自咳嗽。強納森坐在窗邊的凳子上,留意著火裡的木柴以及蠟燭剩餘的長度。瑪歌用一根舊船槳把泡過河水的衣服往水桶裡戳,好好地攪拌一番,然後她把裝有加了香料的啤酒的平底鍋放回爐子上。肉豆蔻和多香果的香氣與菸草和木頭燃燒的氣味混雜在一起,驅退了河水的氣味。

酒客開始聊天,搜尋語句把今晚的事件轉變為故事。

「我看到他站在那裡的門口時,簡直吃了一驚。不,應該說錯愕。我就是一陣錯愕!」

「我是被嚇呆了。」

「還有我。我是既錯愕又嚇呆了。你呢?」

他們是字句的蒐集者,就像許多挖碎石的工人會蒐集化石。他們時時刻刻豎起耳朵聽,注意那些珍稀、罕見、獨特的詞彙。

「我想我是目瞪口呆吧。」

他們試嚐口味,把詞彙放在舌頭上掂重。這個詞不錯。同儕都欽佩地點頭。

有一個是天鵝酒館的新面孔,也是說故事的初學者。他還在摸索此道。「啞然失色怎麼樣?我可以這樣用嗎?」

「有何不可?」他們鼓勵他,「你喜歡的話就用啞然失色吧。」

他們辯論一回又一回,找出能解釋這一半或那一半事實的說法,提供結果卻少了過程,或是有地點卻沒有原因,直到所有想像力都枯竭,而他們離真相並沒有更近一點。那個男人怎麼會沒有淹死呢?

有一會兒,唯一能聽見的聲響是河水聲,然後喬輕咳一聲,吸一口氣來說話。

「一定是默客做的。」

所有人都望向窗戶,距離夠近的人凝視柔和而平靜的夜色深處,在那裡有一片快速流動的黑暗,隱隱散發液態的微光。擺渡人默客。大家都知道他。他時不時會在他們說的故事裡軋上一角,有些人還發誓曾遇見他。你在河上遇上麻煩時他就會出現,他的身形枯瘦而修長,撐篙的技巧爐火純青,以致於他的平底船像是以異世界的力量為動力在水面滑行。他從未說過隻字片語,只是將你安全地引導到岸邊,讓你能再活一天。但要是你的運氣用完了──他們是這麼說的──他會帶你去另一道岸邊,那些可憐人再沒有回到天鵝酒館,舉起大杯的麥芽酒,講述他們的奇遇。

默客。這下子它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故事了。

瑪歌的母親和外婆在去世前那幾個月都提到默客,現在她皺起眉頭,換了個話題。

「那可憐人醒來後肯定傷心欲絕,失去孩子──再沒有更讓人心碎的事了。」

眾人喃喃表示贊同,她繼續說:「說到底,做爸爸的為什麼要在這種時間帶孩子划船呢?還是大冬天呢!就算他一個人出來都很愚蠢了,更別說還帶著孩子……」

室內為人父的都在點頭,為失去意識躺在隔壁房間的男人添加一筆個性魯莽的紀錄。

喬咳嗽一聲說:「她是個模樣滑稽的小妮子。」

「奇特。」

「特殊。」

「古怪。」三個人同時說。

「我甚至不知道那是個孩子。」有個聲音說出自己的疑惑。

「不是只有你。」

剛才那些男人在討論船和攔河堰的時候,瑪歌就一直在思考這件事。她想到十二個女兒以及外孫女,不禁責備自己。孩子就是孩子,無論是死是活。

「我們怎麼會沒有看出來呢?」她問,語氣使所有人都慚愧。

他們把目光投向陰暗的角落,同時檢視自己的記憶。他們在腦中重現受傷的男人站在門口的影像。他們再次體驗驚愕,思索事發當時無暇思索的事。那像是一場夢,他們心想,或是噩夢。男人在他們看來像是從民間故事走出來的角色:怪物或是食屍鬼。他們以為那孩子是人偶或娃娃。

就像先前一樣,門開了。

酒客們眨眨眼抹去男人的回憶畫面,結果看到:

護士麗塔。

她站在門口,就像先前那男人一樣。

死去的女孩在她臂彎裡。

又來了?是時空錯亂了嗎?他們喝醉了嗎?他們腦袋出問題了嗎?發生了太多事,他們的大腦已經滿載了。他們等著世界自我修正。

屍體張開眼睛。

女孩的頭轉過來。

她的目光彷彿向室內傳送一股波濤,其勁道之強使得每雙眼睛都感覺到漣漪,每個靈魂都在它停泊後跟著晃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是麗塔開口打破了靜默。

「我不知道。」她說。

她這是在回答他們都驚愕到沒能問出口的疑問,也是在回答她自己都幾乎問不出來的問題。

當他們意識到他們的舌頭仍在嘴巴裡,而且還能運作時,瑪歌說:「讓我用披巾把她裹起來。」

麗塔伸出一手表示警告。「不要讓她太快回溫。她在寒冷中撐了這麼久,也許應該慢慢恢復溫暖。」

兩個女人把孩子擱在窗邊的座位上。她的臉色白得像死人。她動也不動;除了她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往外望。

船夫和菜農和挖碎石的工人,有的年輕有的老邁,有著堅硬的手掌和發紅的手指、汙穢的脖子和粗糙的下巴,他們都在座位上往前傾,用溫柔而渴求的眼神看著那小孩。

「她要閉上眼睛了!」

「她又要死了嗎?」

「看到她的胸部升起來嗎?」

「啊!我看到了,現在又沉下去了。」

「又升起來了。」

「她要睡著了。」

「噓!」

他們低聲交談。

「我們要讓她保持清醒嗎?」

「你可以挪過去一點嗎?我看不到她呼吸啦!」

「現在看到了吧?」

「她在吸氣。」

「然後吐氣。」

「吸氣。」

「吐氣。」

他們踮起腳尖往前傾,越過別人的肩膀,瞇眼望向麗塔舉在睡著的女孩上方那根蠟燭煥發的光圈。他們的目光跟隨著她的每一次呼吸,在不知不覺中,他們的呼吸與她同步,彷彿他們這許多個胸腔可以結合成一個大風箱,能把空氣送入她小小的肺。整個房間都配合她的呼吸在擴張、收縮。

「有個小娃兒可以照顧應該挺不錯的。」有一對紅耳朵的瘦骨嶙峋的菜農用羨慕的語氣輕聲說。

「再沒有更好的了。」他的朋友們嚮往地承認。

強納森目光離不開那女孩。他在地板上小步挪移,直到站在她身旁。他遲疑地伸出手,看到麗塔點頭,便輕輕放在女孩一束髮絲上。

「妳是怎麼辦到的?」他問。

「不是我。」

「那她為什麼又活了?」

她搖頭。

「是因為我嗎?我有親她,為了弄醒她,像故事裡的王子一樣。」他把嘴唇貼到她的頭髮上,示範給麗塔看。

「在現實生活裡這麼做是沒有用的。」

「是奇蹟嗎?」

麗塔皺眉,回答不出來。

「現在先別想這些了,」他母親說,「有很多事在黑暗裡摸不透,到了白天就自然會有答案。這小傢伙需要睡眠,而不是你在她旁邊騷擾。過來,我有任務要交辦你。」

她再次打開櫥櫃的鎖,拿出另一個瓶子,在托盤上排放十二個很小的酒杯,然後在每個杯子裡倒了一吋深的酒。

強納森發給在場的人每人一杯酒。

「給你爸一杯。」喬在冬天通常不喝酒,因為他的肺狀況不好。「麗塔,妳要嗎?」

「要,謝謝。」

大家動作整齊地把杯子湊到唇邊,一口乾掉。

這到底是不是奇蹟?感覺就像他們夢到一甕黃金,醒來後發現它就放在他們的枕頭上。像是他們講了一個精靈公主的故事,講完後發現她就坐在房間的角落裡聽。

有將近一小時的時間,他們就默默地坐在那兒,看著沉睡的孩子,並在心中左思右想。今晚全國還會有哪個地方比雷德考的天鵝酒館更有意思嗎?而他們能誇耀地說:我當時在場呢。

最後是瑪歌把他們都趕回家的。「這是漫長的一晚,現在我們最需要的莫過於一點睡眠。」

酒杯底部的殘渣喝下肚,酒客們慢吞吞地伸手去拿大衣和帽子。他們用被酒和魔法弄得搖搖晃晃的腿站起來,拖著腳步橫越地板走向門口。道晚安的聲音此起彼落,門開了,酒客們一個一個消失在夜色中,許多人臨走還回頭看一眼。

商品簡介

《第十三個故事》作者全新小說傑作

重現傳說與真實交織的敘事魅力

一個死而復活卻無法言語的女孩,

三個渴望彌補喪親之痛的破碎家庭,

跨越人間與冥界的河流,會帶著他們迎向什麼樣的命運……?

★英國週日泰晤士報排行榜暢銷書

★美國亞馬遜網路書店精選年度十大好書、英國水石書店選書

★Goodreads讀者票選年度最佳歷史小說決選入圍

★柯克斯書評、出版人週刊星級好評

★書店職人、本土作家、書評粉專一致推薦

§故事簡介§

十九世紀的泰晤士河上游流域,是個迷信與科學共存、魔幻與現實難分的時空。某條支流岸邊,有一間「天鵝酒館」,旅人和當地的熟客每夜在其中講述精采的鄉野奇談。相傳這段支流是冥界與人間的交界,河心有個沉默不語的擺渡人會將殞命河中的亡者與命不該絕的活人各自送往所屬之地。度過許多平靜的年歲之後,村民漸漸只把這當成虛構的傳說。

但在冬至的夜晚,河畔真的發生了一樁關於生死的離奇怪事:一個年約四歲、身分不明的小女孩由一名身受重傷的旅人抱進酒館,原本已經溺水氣絕、全身冰冷,不久後竟在眾目睽睽下突然「復活」。

消息沿河傳開,引來三組人馬趕往天鵝酒館,全都堅稱死而復生的小女孩是他們失散的親人:

農莊主人羅伯懷疑她是兒子負氣離家後生下的私生女,即使他的膚色和外表跟她毫不相似;

牧師女傭莉莉相信這是她跌入河裡失蹤的妹妹,但那樁落水意外已經是三十年前的往事;

商人之妻范恩太太則認定小女孩是她兩年前被綁架的女兒,可是范恩先生總覺得這女孩和他們的親生骨肉似乎有哪裡不同。

救起小女孩的旅人和鎮上的護士,千方百計想要幫她找到正確的家。然而,不管用當時最先進的醫術來檢查、或是以逼真驚人的幻燈投影表演來引導,都無法讓女孩開口說話、交代自己的身世。而她不管暫住在哪一戶人家,似乎都有個陌生人時時窺伺威脅,緊追不放。

究竟誰才是她真正的家人?她的死而復生是奇蹟還是騙局?羅伯、莉莉和范恩夫婦各自的哀傷往事,哪些是實情、哪些是別有所圖的謊言?天鵝酒館的村民必須在他們述說的故事裡抽絲剝繭,才能找出小女孩的真實身分,但終究不可能讓三個家庭都獲得圓滿結局,又該怎麼面對他們再一次的失落和絕望……?

這是一部融合了歷史與幻想的小說,設定在科學與魔法交織的時代,彼時既有演化論、攝影術與精神醫學的誕生,世人卻猶崇信著宗教和民間傳說所描繪的超自然奇觀,對靈魂與死後世界的存在心生懷疑又著迷不已。而對書中人物而言,說故事與聽故事正是他們在瞬息萬變的複雜環境裡,理解世界、理解彼此、理解一切不可思議之事的方法。他們道出一個個故事中的故事,彷彿編成一幅華麗的織錦,貫穿情節的河流意象串起失而復得的親情、身世之謎的追尋、意外的命運機緣,曲折而牽動人心。

§佳評讚譽§

Kristin(Let Me Sing You A Waltz粉專版主)、

李璐(作家)、

林廷璋(櫞椛文庫館長)、

臥斧(文字工作者)

邱常婷(作家)、

邱慕泥(戀風草青少年書房店長)、

陸穎魚(詩人、詩生活店長)、

臺北地方異聞工作室、

趙恬儀(國立臺灣大學外文系教授及外教中心主任)、

蔡瑞珊(青鳥書店創辦人)、

──好評推薦

「《從前從前,在河畔》透過一個死而復生的小女孩重新鑿開幾個破碎家庭的過去,從人與河、生與死、善與惡、傷痛與癒合之間,像蜿蜒曲折的河流般或急或緩交織出一個美麗溫暖的故事,作者以女性視角著眼於懸疑、歷史、親情、愛情和傳說,以優美文采娓娓述說一群小人物面對困境的樣貌,有如一部寫給成年人的童話, 也許會偶爾迷失自我,反覆推翻臆測,仍於數度柳暗花明後,憑著彼此無私的幫助以及自身力量尋找到奔流入海的寬闊出口。」 ──Kristin(Let Me Sing You A Waltz粉專版主)

「宛如羅生門般的故事總是吸引讀者的目光與思路。同一事件主軸,有不同的思考面向,也正是投射出不同人物的欲求,而這些欲求必須以各式各樣的謊言交織成一片網絡,想要向讀者傳達真正的真相是什麼?讀者必須撥開層層偽裝的語言,才能接近真相。真實與想像,真相與虛妄,作者搓揉得如此美妙。邀請您一起進入故事,一起尋求答案。」──邱慕泥(戀風草青少年書房店長)

「在這部魅力迷人、面向繁複的小說新作中,《第十三個故事》的作者將一眾引人入勝的角色聚集在蜿蜒的泰晤士河畔,每個人都深陷於各自的謎團,舊傷口被重新割開,盤桓不散的往日幽魂也尚待安息。賽特菲爾德編織出一個文筆富麗、令人深深滿足的故事,《從前從前,在河畔》這本書苦甜參半、調和得恰到好處,並且表現了說故事這項傳統機智而討喜的趣味性。這部小說提醒我們,為什麼人人都需要故事、為什麼故事仍然是至關重要的存在。」──英國水石書店

「科學與迷信在在書中這場爭端的周圍展開一場華麗的共舞,有進化論、心理學、科學觀測,也有陰謀騙局、扮演智者的豬和河上的幽靈擺渡人。黛安‧賽特菲爾德巧妙地調度一群多采多姿的角色,他們的人生全都被復活的神祕小女孩所顛覆,這部生動鮮活且饒富智慧的歷史小說中,每個時刻都充滿說故事帶來的喜悅。」──亞馬遜網路書店編輯推薦

「這是我長期以來讀過最好看且令人滿足的新書之一。賽特菲爾德是個說故事大師……步調輕快,深具魅力,深邃而美麗。」──瑪德琳‧米勒(《阿基里斯之歌》作者)

「一個詭奇的故事,曲曲折折一如故事中心的河川,一樣豐富、耐人尋味。」──M.L.史戴德曼(電影《為妳說的謊》原著小說作者)

「我完全拜倒在這本書的魔咒之下。同一段故事的諸多絲縷編織成一張充滿魔力的網,身為讀者的我一點也不想逃脫。賽特菲爾德的文筆美麗、幽暗又充滿詭譎氛圍,她下形形色色的人物以富有說服力的方式演繹出人性的至善與極惡。無比優秀!」──茹絲‧霍根(《失物守護人》作者)

「成功地實現一個讀者對每本書都有的期望──在第一頁就把你拉進故事,在中段牢牢抓住你,讓你心滿意足、細細感懷,直到結尾。」──芮妮‧奈特(《免責聲明》作者)

「在層次豐富的劇情裡,賽特菲爾德創造了一群充滿魅力、令人難忘的角色,使他們的人生互相穿梭交織。」──《書單》

「曲折流轉的人情牽繫,如同蜿蜒的河水一般,形成故事的核心。」──《出版人週刊》

「賽特菲爾德以大師級的技巧讓這群滿懷心傷、脆弱無助的角色會聚一堂,但他們仍然緊握著渺小的一絲希望而活──那份希望來自家庭、來自人生意義的追尋、來自陌生人的善意、來自對真相的信念,相信它會療癒傷痛、使人自由……這個故事讚頌著生命、死亡與幻想的不朽奧祕,以及文字的永恆魔力。」──《柯克斯書評》

作者簡介

黛安.賽特菲爾德Diane Setterfield 

生於一九六四年,原是文學學者,擅長領域是十九、二十世紀法國文學,特別專精於安德烈‧紀德的作品研究。她在一九九九年辭去教職,開始全心從事寫作,二○○六年發表的首部小說《第十三個故事》在全球三十八個國家出版,總銷售量超過三百萬冊。她現在居住於英國牛津的泰晤士河畔。

譯者簡介

聞若婷

畢業於師大國文系,曾任職出版社編輯,現為自由譯者。嗜讀小說。譯作包括《虎丘情濃》、《黑櫻桃藍調》、《我們為何成為貓奴》、《看不見的圖書館》系列。

賜教信箱:michelle.translator@gmail.com

從前從前,在河畔(《第十三個故事》作者全新小說傑作)
Once Upon a River 
作者:黛安.賽特菲爾德(Diane Setterfield)
譯者:聞若婷
出版社:臉譜
出版日期:2020-08-29
ISBN:9789862358641
定價:450元
特價:88折  396
其他版本:二手書 47 折, 210 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