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反烏托邦三部曲全新譯本,精裝珍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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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譯序

筆記之一 通知 最最睿智的直線 一首詩

筆記之二 芭蕾 和諧廣場 X

筆記之三 外套 牆 時間表

筆記之四 用氣壓計的野人 癲癇症 假如

筆記之五 方塊 統治世界的因素 一種宜人、有用的功能

筆記之六 事故 該死的「很清楚」 二十四小時

筆記之七 一根睫毛 泰勒 天仙子和鈴蘭

筆記之八 一個無理根 R-13號 三角形

筆記之九 禮拜儀式 抑揚格 鑄鐵之手

筆記之十 一封信 小耳朵 毛茸茸的我

筆記之十一 不,我做不到;沒有標題就沒有標題吧!

筆記之十二 為無限定界 天使 對詩歌的冥想

筆記之十三 大霧 爾 一場無比荒謬的冒險

筆記之十四 「我的」 不可能 冰冷的地板

筆記之十五 氣鐘罩 鏡面般的大海 我將永受燒灼之苦

筆記之十六 黃色 扁平的影子 無可救藥的靈魂

筆記之十七 透過玻璃 我死矣 走廊

筆記之十八 邏輯廢墟 傷口和敷劑 再也不會

筆記之十九 第三級的「無限小」 額頭下 翻過欄杆

筆記之二十 放電 思想的材料 零號岩石

筆記之二十一 作者的責任 冰膨脹著 最難做到的愛

筆記之二十二 凝固的波浪 一切都在進步 我是一個細菌

筆記之二十三 花 晶體溶解 只要(?)

筆記之二十四 函數的值域 復活節 劃掉一切

筆記之二十五 天降儀式 史上最大的一場災難 已知——已不復存在

筆記之二十六 世界的確存在 疹子 41℃

筆記之二十七 沒有標題了。匪夷所思!

筆記之二十八 她倆 熵和能 不透明的身體

筆記之二十九 黏上臉的線條 芽 一種不自然的收縮

筆記之三十 最後一個數字 伽利略的錯誤 這樣不是更好嗎?

筆記之三十一 偉大的手術 我什麼都原諒了她 相撞的火車

筆記之三十二 我不相信 機器 小人影

筆記之三十三 匆匆忙忙最後記一筆 白天

筆記之三十四 得到寬宥的人 陽光燦爛的夜晚 無線電女神

筆記之三十五 在環裡 胡蘿蔔 一場謀殺

筆記之三十六 紙張的空白 基督教上帝 我的母親

筆記之三十七 纖毛蟲 災難日 她的房間

筆記之三十八 不知道該用什麼做標題——不妨就叫一截被扔掉的煙頭吧

筆記之三十九 結局

筆記之四十 事實 氣鐘罩 我堅信

試閱內容

筆記之三

外套

時間表

我瀏覽了一番昨天的筆記,發覺我的描述不夠清楚。雖然,對我們的人而言,這一切都記錄得夠清楚了,不過,誰知道我的「積分號」將來會把這些筆記運載到什麼人那裡呢?也許,你們像我們的祖先一樣,對偉大的文明之書只閱讀到九百年前的那一頁;也許,連這些基本的事物,比如時間表、私人小時、母性標準、綠牆、無所不能者等等,在你看來都覺得莫名其妙。我覺得要解釋這些理所當然的事情挺滑稽的,不過這些雖然對我來說是司空見慣,但要解釋清楚也並非易事。這就好像二十世紀一位作家在小說裡得一一解釋清楚諸如外套、公寓、妻子等等事物的含義一樣困難。可是,要是他的小說是要翻譯給原始人看的,他哪能不解釋清楚外套的含義呢?我相信看到外套的原始人會思忖,「這是做什麼用的?這只是種毫無用途的負擔嘛。」我相信,如果我告訴你,從打完兩百年戰爭之後,我們當中就沒有人跨出過綠牆,你一定也會有當原始人看到外套時一樣的感受。

不過,親愛的讀者們,你們至少得試著做番想像,這對你們將不無好處。根據我們掌握的知識來看,人類的歷史顯然是一段從遊牧形式向更加固定的生活形式過渡的歷史。因此,現在(我們的)最固定的生活形式,難道不也理所當然地,是最完美的形式嗎?過去,人們從世界一端狼奔豕突到另一端,不過這一切發生在國家、戰爭、貿易、不斷發現各種新大陸仍舊存在的史前時代。時至今日,誰還需要做這些事情?

我承認,人類對這種固定的生活形式的習慣絕非一蹴而就。兩百年戰爭毀去所有道路,廢墟漸漸為荒草覆蓋——一開始,人類誠可謂舉步維艱。居住在由綠色廢墟彼此隔絕的城市中,想必根本談不上舒適二字。然而,這有什麼好怕的?人類剛失去尾巴的時候,應該也並未立即學會如何不用尾巴驅趕蒼蠅。我幾乎可以肯定,那時的人類剛脫去尾巴時,必定也曾有生活艱難之感,可是到了今天,你能想像自己長尾巴嗎?或者,你能想像自己赤身裸體,一絲不掛地在街上行走嗎?(不過,也許你們仍舊不穿衣服出門亦未可知。)我們的情況也是一樣。我無法想像一個沒有綠牆圍裡的城市,亦無法想像一種沒有時間表沒有數字圍繞的生活。

時間表,由金色背景上的紫色數字組成,即使是現在,也在牆上朝我嚴肅又親切地瞥來。我不由得想起祖先們稱為「聖像」的東西,心頭湧起撰寫詩篇或者祈禱文(這兩者實際上是一回事)的渴望。唉,我為什麼不是個詩人呢?那樣一來我就能恰如其分地讚頌這些時間表了,它們可是聯眾國的心臟和脈搏啊!

我們所有人,還有你們,可能兒時在學校裡都讀過古典文學煌煌巨著中最偉大的篇章:《鐵路時刻表》。不過,將它與我們的時間表相比,就像把花崗岩和鑽石相提並論。儘管這兩種東西都同樣是由碳元素構成,然而鑽石是何等永恆、通澈、華美燦爛!誰翻看《鐵路時刻表》時能不激動得屏息靜氣?而時間表啊——毫不誇張地講,時間表把我們所有人都轉變成一篇巨大史詩中的主角機器人。每天早晨,同一時刻,百萬個我們像機器人一樣精確地同時醒來。同一時刻,百萬個我們像同一個人一樣開始工作;然後,百萬個我們像同一個人一樣,又在同一時刻結束工作。同一秒鐘,由時間表指導著,就像一百萬隻手被裝進一個單一的身體,我們同時將湯匙舉到嘴邊;同一秒鐘,我們共同出門散步;同一時刻,我們齊步走進禮堂;同一時刻,我們一道進入進行泰勒式體操的大廳,然後在同一時刻,我們齊齊上床睡覺。

我不得不承認:即便是我們也尚未求出對幸福問題絕對精確的解答。從十六點到十七點,然後是從二十一點到二十二點,我們強大的聯合機體一天兩次分解為無數個獨立細胞:這些是時間表規定的私人小時。這些時間裡,你會看到一些人把房間窗簾謹慎地拉下;另一些人則緩緩沿主幹道邊的人行道踱步,或者像我一樣坐在自己的書桌前。不過,我堅信——就讓他們管我叫理想主義者或者夢想家好了——我們遲早會在總公式中找到一個連這些時間區段也可以加以安置的地方。總有一天,一天八萬六千四百秒鐘統統都會包進時間表。

我有機會聽到、讀到不少人類仍舊生活在自由狀態(亦即不受管理的原始蒙昧狀態)的那些年代發生的不可思議之事。我始終覺得最難以置信的一件事是,一個政府,哪怕是一個原始的政府,怎麼能夠容許人們在沒有任何類似我們的時間表的情況下生活——比如說,沒有義務性散步,沒有對進食時間的精確規定!人們居然可以隨意在任何時候起床、上床!一些歷史學家甚至指出,在那些年代,街道徹夜照明,整晚都有人在街上來來去去。

我對此實在難以理解。誠然,那些年代人們的思想相當有限,但是他們也不至於愚昧至此,不是嗎?他們難道從來不曾想到,儘管緩慢,這樣的生活實際上是日復一日的集體謀殺?那些日子裡,國家(人道主義)禁止對個人進行謀殺,但它卻並不禁止對成百萬人進行緩慢、逐步的謀殺。殺死一個人,也就是說將個人的生命年限減少五十歲被認為是犯罪,而將人類的生命在整體上削減整整五千萬年,卻不被認為是罪行!這難道不是無比的荒謬嗎?今天,隨便哪個十歲的號碼都能在半分鐘內輕易解開這個簡單的數學道德問題,可是那些人卻做不到這一點!他們所有的伊曼努爾‧康德加到一起都做不到!他們所有的康德都不曾有過建立起一個科學倫理體系——一種以加減乘除為基礎的倫理體系——的念頭。

此外,他們的國家(他們竟然稱它為國家!)對性生活完全放任自流,這難道不也挺荒謬嗎?實際上,他們隨時可以盡情享受雲雨之樂……簡直就跟牲畜一樣,完全反科學!更甚的是,他們還像牲畜一樣,愚昧地亂生孩子!他們掌握了園藝、養雞、漁業(我們有確定的證據表明他們對這些事情都非常熟稔)等知識,卻未能邁上這個邏輯階梯的最後一級,即孩子的生產——他們居然未能發現母性標準、父性標準之類的事物,這豈不是怪事一樁?

這實在太可笑、太荒唐了,以至於我寫這段話的時候,真擔心我不知名的未來讀者們會以為我只是個蹩腳的說笑者。我幾乎能感覺到,你們會以為我想捉弄大家,故意假裝一本正經在這裡講些不著邊際的蠢話。可是,首先我不擅長說笑,因為每個笑話中都必定隱藏著謊言。其次,聯眾國的科學發現表明古人的生活確確實實就是我描述的那樣,而聯眾國的科學絕對不會弄錯!不過,古人既然像猿猴和豬狗一般生活在牲畜才有的自由狀態中,又怎麼能發展出國家邏輯呢?既然直到今天,我們中有些人都還時不時聽到內心深處那個原始神祕的角落裡傳來猿猴時代的回音,那麼對於古代人,我們又能指望他們做得多好呢?

幸運的是,上文說到的回音這種事只是偶爾發生而已;它們只相當於微不足道的零件出現的小破損,很容易修理好,絲毫不會阻礙整台機器永恆、堅毅的前進步伐。為了消滅這些破損小部件,我們自有無所不能者熟練、有力的鐵腕、安全衛士們洞悉一切的眼睛……

順便說一句,我突然想起昨天見到的那個像字母S一樣上下佝僂的號碼了;我好像在安全衛士部看到過他進進出出。現在,我明白為什麼當時對他抱有本能的敬意,我也明白了為什麼看到那個捉摸不透的I-330號站在他身邊,我會感到不知所措……鐘敲響了,現在是十點三十分,上床時間已到。那麼,明天再聊。

筆記之四

用氣壓計的野人

癲癇症

假如

在此之前,生活中的所有事情對我而言都顯得一清二楚(我想,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我始終有點偏愛「清楚」這個字眼),可是今天……我有點迷糊了。首先,正如她宣佈的那樣,我真的被分配到一一二號禮堂,而這種概率只有一千萬到一千兩百萬分之五百。(五百是禮堂的數目,一千萬是號碼的數目。)其次……還是先讓我有條有理地把事情介紹清楚吧。

禮堂:一個巨大的半球形玻璃建築,陽光穿牆而入。一圈一圈座椅上坐滿高貴、球形、頭髮剃得短短的腦袋。我滿心歡喜地四處環顧。我應該是想從藍色的制服波浪中找到那兩道玫瑰色弧線,O可愛的雙唇來著。可是我突然想到一副雪白尖利的小牙齒,就像是……哦不!今天晚上二十一點,O將來到我這裡;因此我思念的自然只應該是她。鐘聲響起。我們一齊起立,齊唱《聯眾國頌歌》,睿智的留聲機演講者裝配著閃閃發光的金色麥克風,從講臺上升起。

「尊敬的號碼們,我們的考古專家們不久前剛剛發掘出一本寫於二十世紀的書。富於嘲諷意味的作者在書裡講了一個野人和氣壓計的故事。野人注意到,每次氣壓計指針指到『有雨』字樣時,都的確會下雨。由於野人希望下雨,所以他放掉不少水銀,讓指針正好停在『有雨』字樣上。」(螢幕上出現一名披著羽毛衣服的野人,他正在放出水銀。哄堂大笑。)

「你們都在嘲笑他,不過,你們難道不覺得那個時代的『歐洲人』更可笑嗎?他和野人一樣想要下雨,然而,他卻只會束手無策地站在氣壓計前面。野人至少還有點勇氣、能力和邏輯感,儘管當然只是原始的邏輯感。他表現出在因和果之間建立聯繫的能力:通過放出水銀,他邁出了第一步,這……」

聽到這(再強調一遍,我不掩蓋任何事情,一切完全如實記載),我突然對麥克風傳出的一波波越來越響亮的聲浪充耳不聞。我不知怎地覺得,我來這裡是徒勞一場。(為什麼是徒勞一場呢?既然我被分配到這裡,我又怎能不來呢?)我覺得一切都空洞洞的,好像只是空殼一樣。我勉為其難地設法重新注意聽講,留聲機演講者正講到今晚的主題——我們用數學作曲的音樂(數學是因,音樂是果)。它講起最近發明的音樂生產機。

「……只要搖動手柄,任何人都可以做到每小時製造三首奏鳴曲。我們的先人製作音樂是何等困難啊!他們必須先使自己得到靈感,即一種已經滅絕的癲癇症的襲擊,才能進行創作。這裡有一個關於他們取得的成就的有趣例證:二十世紀由史克里亞賓創作的音樂。這只黑盒子」——講臺上的帷幕向兩邊拉開,一種古代樂器出現在我們眼前——「這只盒子被他們叫做『皇家大鋼琴』。他們崇尚皇權思想,這也證明他們的音樂是……」

我再也記不得下面的話了,也許是因為……我還是坦白吧,是因為她,I-330號,走到了「皇家」盒子邊。可能我只是因為看到她突然出現在講臺上而吃了一驚罷了。

她穿著一件奇妙的古代衣服,一條緊緊裹著身體的黑色長裙,非常奪目地襯托出她潔白的肩膀和胸部,以及胸脯中央那道隨著呼吸起伏的宜人陰影……還有那副白得發亮、亮得幾乎有點刺眼的小牙齒。她微笑一下,彷彿朝下一咬。她就了座,演奏起一段像古代生活一樣野蠻、令人顫慄、洪亮無比的東西——一點理性的影子都沒有。當然,我周圍的人都是對的,他們都在哄堂大笑,除了少數幾個人沒有笑——可是為什麼我,我也沒有……

是啊,癲癇症是種精神疾病.是種痛楚。它是一種緩慢、甜蜜的痛苦,一種齧咬。它漸行漸深,越咬越緊,隨即,陽光慢慢湧現——並非我們這種透澈明晰,藍幽幽、軟綿綿穿透玻璃牆的陽光。不是,是一種野蠻的陽光,光線奔湧而來燒灼着大地,將一切撕扯成碎片……

我左邊的號碼瞥了我一眼,咯咯笑起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笑,不過我記得他嘴唇上泛起一個七彩斑斕的口水泡泡,「啪」地裂開。這個泡泡把我帶回現實。我恢復了自我。

頓時,我像所有其他號碼一樣,只聽到些毫無意義、不規則的聒噪和絃。我笑起來,頓時感覺一陣輕快,心情變得無憂無慮。天才的留聲機演講者精彩絕倫地向我們展示了那個野蠻時代,如此而已。

後來,我興高采烈地聆聽我們自己的音樂。為了做個對比,演講結束時,特地放了這樣一段音樂給我們聽。清澈澄明,五彩斑斕的音階無窮盡地凝聚又分散,符合泰勒和麥克勞林公式的人造和聲是多麼健康積極、四平八穩、宏大雄偉啊,就像這段《畢達哥拉斯的褲子》一樣。波浪般的起伏運動中沒有哀傷旋律的容身之地,音樂採用著行星光譜似的美麗結構……這是何等的輝煌莊嚴,何等的完美規律!古人隨心所欲的音樂多麼可悲,它們毫無限制地放任野蠻想像!

像平時一樣,我們四個一排、秩序井然地離開禮堂。熟悉的上下佝僂身影一晃而過。我滿懷敬意地鞠個躬。

親愛的O再過一個小時就要來了,我愉快又積極地期待著。總算到家了!我衝到大樓辦公室,向值班控制員交上我的粉紅票,接過一張允許拉下窗簾的許可證。在我們的國家,只有在性日才可以行使這一權利。平時,我們都居住在透明的四壁當中,它們閃閃發亮,宛如由空氣編織而成;我們生活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無時無刻不沐浴在光線中。我們彼此之間赤誠相見,毫無遮掩可言;此外,這種居住模式更給安全衛士艱難而崇高的工作減輕了難度。如果沒有它的話,許多壞事、就可能趁虛而入。很有可能古代人怪模怪樣的不透明住所正是造成他們可憐的小心眼的原因——「我的(原文如此!)家是我的堡壘!」——他們怎能發出這類謬論?

二十二點到了,我放下窗簾,同時O微笑著走進門,嬌喘微微。她將玫瑰色雙唇和粉紅票一起伸向我。我扯掉票根,卻無法將自己扯離那副玫瑰色嘴唇,直到最後一刻,二十二點十五分,我才放開她。

隨後,我向她展示我的日記,和她聊天。我想,我非常精彩地談到了正方形、立方體和直線的美。起初,她入神地聽著,樣子嬌豔動人;然後,她的藍眼睛裡突然湧出一滴淚水,又一滴,第三滴眼淚逕直淌到攤開的頁面(第七頁)上。墨水字模糊了;唉,看來我得重新抄寫一遍。

「我親愛的O,要是你……要是……」

「什麼要是?要是什麼?」

我打算說的可能還是關於做錯事的小孩的悔恨之類老一套教訓人的話吧,或者也可能我想說點什麼新東西,關於,關於……另一個人?我彷彿有點……奇怪……

筆記之五

方塊

統治世界的因素

一種宜人、有用的功能

又和你在一起了,我不知名的讀者;我這樣和你交談,就彷彿——打個比方吧——就彷彿你是我的老朋友,R-13號,那個長著黑人般厚捲嘴唇的詩人,他可是個遠近聞名的人。然而,其實你卻遠在月亮、金星或者火星上哪個地方。誰認識你呢?你在何方,又是什麼人呢?

請想像一個方塊,一個有生命、優美的方塊。請想像這個方塊必須和你談起它自己,談起它的生活。你得知道,這個方塊可能根本想不到還要特地跟你解釋它的四角都是等值的。它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因為這個現象再自然、再明顯不過。我可以說就處在這樣一個方塊的處境中。比如說粉紅票吧,以及跟它們有關的所有東西,對我而言,它們就像方塊四個等值的角一樣理所當然。不過,說不定在你看來它們顯得比牛頓的二項式定理還要神祕、還要難以理解。那麼請允許我解釋一下吧。一名古代聖人曾經說過一句明智的話(毫無疑問,他純粹是碰巧才說出它的)。他說,「愛和饑餓統治著世界。」因此,為了統治世界,人類必須以極高的代價贏得對饑餓的戰爭。我指的就是兩百年戰爭這場城市和土地之間展開的爭鬥。也許是出於宗教偏見,原始農民固執地抓住他們的「麵包」不放。(我們不清楚「麵包」這種物質的化學構成,如今只在詩歌中才用到這個詞彙。)而早在聯眾國成立之前三十五年,我們的石油食物就已經發明出來了。誠然,戰爭之後,我們只有十分之二人口倖存。可是,大地表面清除了雜質之後,顯得多麼煥然一新!

因此,倖存下來的十分之二人口在聯眾國的懷抱中,享受到最大的幸福。不過,巨大的福祉和強烈的妒忌構成幸福這個分數的分子和分母,難道不是嗎?假如我們的生活中還存留著招惹妒忌的因子,那麼兩百年戰爭中那無數犧牲的性命又有何意義可言?然而,這樣的因子的確存在,因為仍舊存在著鈕扣般扁平的鼻子和古典鼻子的區別(參見我們散步時的談話),因為仍舊有些人人見人愛,另有些人卻無人問津。

自然地,征服了饑餓(從代數學角度說,也就是求得了身體福利的總和之後)之後,聯眾國將進攻方向指向世界上第二個統治因素,也就是愛。最後,這個因素也被擊敗,我的意思是,它被規範、納入數學公式。根據我們三百年前頒佈的富有歷史意義的偉大《性法》,「一個號碼可以獲得將任何別的號碼作為性產品使用的許可證。」

餘下的問題便只是技術性的了。你到性部的實驗室接受仔細檢查,他們會測試你血液裡的性荷爾蒙比例,並據此給你制定一張性日時間表。然後,你便可以提出申請,享受某個號碼或某些號碼的服務。他們發給你一本票據本(粉紅色的)。事情就解決了。

毫無疑問,這樣一來,供妒忌或者羡慕滋生的條件便不復存在。幸福分數的分母削弱為零,整個分數成了一個偉大的無限數。給古代人帶來無數愚蠢悲劇的東西在我們時代被轉變成為一種和諧、宜人、有用的生物功能,和睡眠、體力勞動、進食、消化等等功能毫無差別。你看到了吧,邏輯的力量何等強大,足以澄清它接觸到的一切事物。唉,要是你們這些不知名的讀者能想像出這種神聖力量該有多好!要是你們終於能夠學會遵從它的指引,那該有多好!

真奇怪啊。我一邊描述著人類歷史中最輝煌的頂峰,呼吸著最純淨的思想空氣,一邊卻覺得我的體內仍舊烏雲翻滾、蛛網密佈,當中迴旋著一個十字形、長著四隻爪子的X。也許,這是我自己的爪子;也或許,我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為這副毛茸茸的爪子始終在我眼前晃動。我不想談及它們。我不喜歡它們。它們表現出原始時代的痕跡。難道說我體內存在著……

我想忽略這一切,因為它們干擾我的思路。不過,我隨即又決定:不,我不要這樣做!就讓這份日記像精確的地震儀一樣,記錄下我大腦最隱秘的波動好了,因為有的時候,這類波動能向我們預示災難即將來到……啊,不,這樣想真荒謬!我顯然應該忽略這些想法;要知道我們已經征服了一切問題,再也不可能發生什麼災難。

突然,我好像明白了。看來我這種奇怪的感覺正是一開始我說過的方塊的處境造成的。我其實並沒有受到什麼X的困擾,我體內根本就不可能存在這類東西。我只是擔心會讓你們腦海中產生幾個X,我不知名的讀者們呐,我相信你們能夠理解這一點:我寫這份筆記,比人類歷史上任何一個作家撰寫這類東西都要困難。他們之中有的是為同時代人寫作,有的則是為未來人類寫作,可是他們中沒有人是為他們的祖先輩寫作,或者為類似於他們原始、遠古祖先的生物寫作的呀。

筆記之六

事故

該死的「很清楚」

二十四小時

我必須重申,我已下定決心,絕不在寫作過程中隱瞞任何事情。因此,我現在必須指出一件並不盡如人意的事實:對這種生活的鞏固和確定即使在我們國家也尚未完成。只差幾個步驟,我們很快就將抵達理想彼岸。這理想(很清楚)將是一個波瀾不興、天下太平的世界,可是現在……我給你們舉個例子:我在《聯眾國報》上讀到,再過兩天,我們將在立方體廣場舉行公正日的慶祝活動。這意味著又有個把號碼阻礙了偉大國家機器的正常運行,一些始料未及的事故又發生了。

此外,我也出了點事。當然,它發生在私人小時,也就是說特地分配來對付不可預見的情況的時間段,不過……

大約六點(準確地講,是在五點五十分),我正在家裡。突然,電話響了:「D-503號?」——一個女人的聲音。

「正是本人。」

「你有空嗎?」

「是的。」

「我是I-330號。我馬上趕到你那兒。我們一起到古代房子去。同意嗎?」

I-330號!這個I讓我心神不寧。她幾乎讓我感到惶惶然;可是,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答道,「好吧。」

五分鐘後,我們並肩坐在一架飛行器裡。五月的天空一片碧藍,明媚的陽光嗡嗡駕馭著它自己的金色飛行器,若即若離跟隨著我們。前方有一大團瀑布般白色雲塊,沒錯,一團白雲的瀑布,像古代愛神雕像的臉蛋一樣,蓬蓬鬆鬆、蠢頭蠢腦。前窗開著,風嗖嗖掠過,弄得人嘴唇發乾。我忍不住頻頻舔著雙唇,老忘不掉這事。

我們已經看到遠在綠牆外的那些朦朧不清的綠色小點了。突然心臟感覺微微一沉,下降——下降——下降,感覺就像沿陡峭的山脊向下飛掠。我們到達了古代房子。

這幢怪模怪樣、弱不禁風、傻裡傻氣的建築罩在一個玻璃殼子裡,不這樣它肯定早已分崩離析。我們走到玻璃門口,看到一個老太太,她滿臉皺巴巴,嘴那裡簡直完全是褶子和皺紋。她的嘴唇朝內萎縮,已經看不到了,好像這嘴已經長成一團,但她居然還能說話,這實在不可思議,不過她的確開了口。

「哦,親愛的,妳又來看我的小房子嗎?」她佈滿皺紋的臉容光煥發。也就是說,皺紋像光線一樣四下綻開,好像整張臉在閃閃發光。「是啊,奶奶。」I-330號回答。皺紋繼續閃閃發光。「太陽多好啊,喔,妳瞧見沒,妳這小淘氣,妳呀!我知道,我知道。沒問題。你們自己進去吧——我就待在這兒,曬太陽。」

看來……顯然我的同伴經常拜訪此地。我覺得有點心煩,也許是被這種不舒服的光線影響了吧——巍巍藍天,卻有雲塊堆積。

我們沿寬大陰暗的臺階拾級而上,I-330號說,「那個老太太,我真愛她。」

「為什麼?」

「說不清楚。可能是因為她嘴巴的樣子——或者可能就是沒有原因的愛,如此而已。」

我聳聳肩。她淡淡一笑,繼續朝上走去。或者也可能她根本沒笑。

我感到很不自在。顯然,不該有什麼「沒有原因的愛,如此而已」這回事,而是應該說「因為什麼什麼而愛」。因為自然界一切因素都應當……

「很清楚……」我開口道,不過一說出這個字眼就閉上嘴,偷偷瞥了I-330號一眼,她注意到了嗎?她正看著下面的某個地方,雙眼半閉,好像拉下窗簾的窗子。

我突然心念一動:夜裡二十二點左右,你如果在街頭漫步,就會看到燈火通明、亮敞透澈的立方體小房間當中,有不少是黑色色塊,它們的窗簾都拉下了,而窗簾後面……她的窗簾後面藏了些什麼?她今天為什麼打電話給我?為什麼她要帶我來這兒?這一切……

她咯吱咯吱推開一扇沉重、不透明的大門,我們走進一個昏暗、混亂的空間(他們將這裡稱為「公寓」)。裡面有像上次那樣的奇形怪狀的「皇家」樂器和一堆像古代音樂一樣野蠻、雜亂、瘋狂的喧囂色彩和形狀。白色天花板,深藍色牆壁,紅的、綠的、橙色的古代書籍,黃銅吊燈,一尊佛像,傢俱上的線條歪歪扭扭,不可能歸結為任何一個等式。

我簡直不能忍受這團混沌。不過我的同伴顯然比我堅強得多。

「這是我最心愛的——」她突然回過神來(又是一個微笑——潔白銳利的小牙齒朝下一咬,好像做著一個齧咬動作)「或更準確地講,這是所有『公寓』中最亂七八糟的一個。」

我接著她的話說道:「或者,再準確一點講,不如說是所有國家中最亂七八糟的一個;這就像有著成千上萬個小國,沒完沒了進行著戰爭,它們冷酷無情,就像……」

「是啊,很清楚。」I-330號顯然發自內心地回答。

我們穿過一間房間,裡面有幾張孩子的小床(過去,孩子也是私人財產)。接著又走過更多房間,走過閃閃發亮的鏡子、深色壁櫥、色彩鮮亮得令人難以忍受的沙發、一個巨大的「壁爐」、一張碩大的桃心木床。我們優美、透明、永久性的玻璃在這裡只出現在可憐、脆弱、小小的窗戶上。

「想想吧。這裡有著『沒有原因的』愛;古人們為之燒灼、折磨著自己。」(眼睛上的窗簾又一次拉下。)「這是對人類能量多麼愚蠢、不經濟的浪費呀。我說的不對嗎?」

她這番話彷彿正是對我思想的解讀,可是,她眼睛裡始終晃著那個令我心煩的X。窗簾後藏著什麼東西,而我不知道那個什麼東西到底是什麼,但想必就是「它」使我失去耐心。我想和她爭吵,朝她吼叫(沒錯,吼叫),可是我只能對她的話表示贊同,因為她說的一點沒錯。

我們站在一面鏡子前。這時,我眼中只有她的雙眸。突然,我有了個想法:人類的構造就像這些可笑的「公寓」一樣毫無意義。人類的腦袋都是不透明的,只有兩扇非常小的窗戶朝內部開啟,就是雙眼。她彷彿猜出我這個想法,突然轉身對我說,「瞧,我的眼睛就在這裡……你看……」(這些話突如其來,隨即又是沉默。)

我面前是兩扇憂鬱陰暗的小窗,它們後面掩藏著不為人知的奇怪生活,我只看到裡面的火焰,像在奇怪的「壁爐」裡一樣熊熊燃燒,以及兩個陌生的人影,看起來像是……

無庸置疑地,我在她眼裡看到的,當然是我自己的臉的映像。不過,我卻感覺到些許違和感,我對我眼睛所見到的影像是全然陌生的。顯然,周圍這種壓抑的環境對我影響不小。我有點恐慌,感覺自己被古代生活的野蠻颶風裹挾,陷入一個古怪囚籠。

「你呀……」I-330號說,「到第二間屋子裡去一下吧。」聲音來自陰暗的眼睛之窗後,來自壁爐燒得正旺的地方。

我走進那間房間,坐下來。牆上一個架子上,有一個塌鼻子、相貌不甚端正的古代詩人塑像,他正似笑非笑地直直看著我的臉;我猜這是普希金吧。

「我為什麼要坐在這裡被動地忍受這張笑臉?這一切究竟有何意義?我為什麼在這裡?這些奇怪的感覺,這個讓人心煩意亂、咄咄逼人的女人,這場奇怪的遊戲,究竟有什麼目的?」

壁櫥門砰地響了一聲,傳來絲綢摩擦的沙沙聲。我忍不住想站起來,想做些什麼……我不記得具體想法了,也許是想對她說些難聽的話,不過,這時她突然翩然出現。

她穿著一件很短的明黃色裙子,戴著黑帽子,套著黑色長筒襪。衣服是用輕薄的絲綢做的。我一清二楚地看到拉到膝蓋上的長筒襪,無遮無攔的脖子以及那道深深的乳溝……

「很清楚地,妳是想顯得獨特,不過,妳這樣做是不是……」

「很清楚地,」I-330號打斷我的話說,「獨特意味著與眾不同;所以,獨特意味著違背平等法則。古人語言裡說的『保持普通』在我們看來正是一種必須履行的責任。因為——」

「沒錯,沒錯,的確如此,」我不耐煩地打斷她,「而我們不應該……不應該……」她走近塌鼻子詩人的塑像,垂下蓋在充滿野性火焰雙眼上的窗簾,開口道(這次我想她要說些真心話了,或者至少是打算安撫我不耐煩的情緒,沒想到她說出的卻是番大道理):

「過去的人們居然能忍受這種人,你不覺得非常奇怪嗎?他們不僅是忍受,甚至還崇拜這些人。多麼卑躬屈膝的精神啊,你不認為嗎?」

「很清楚地……是……!我恨不得……」(讓這句該死的「很清楚地」見鬼去吧!)

「哦,是的,我理解。不過,實際上比起戴王冠的人,這些詩人才是更強大的統治者。他們為什麼沒有遭到孤立、被消除?在我們國家——」

「哦,是的,在我們國家——」我說道。

突然,她笑起來。我從她眼裡看出笑意,我看到笑意那迴旋的細長弧線,富有彈性,像鞭子一樣繃得緊緊的。我記得我全身顫慄起來,我想要抓住她……我不知道……總之我得做點什麼,至於具體上要做什麼那倒不重要。我下意識地看看我的金色證章——十六點五十分!

「妳不覺得該回去了嗎?」我盡可能禮貌地問。

「要是我要你和我一起待在這裡呢?」

「什麼?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必須在十分鐘內趕到禮堂。」

「而且,所有號碼都必須接受規定的藝術和科學課程,」I-330號模仿我的聲調說。她拉起窗簾,睜大眼睛——深色窗戶後,火焰熊熊燃燒。

「我認識醫療部某位醫生,他登記在我名下,要是我要求他,他就會替你開一張證書,證明你生病了。怎麼樣?」

恍然大悟!我終於明白這場遊戲是怎麼回事了。

「哈,竟有這種事!不過,妳知道嗎,要是這樣的話,每個誠實的號碼都必須立即趕到安全衛士部,並且——」

「並且……?」(咄咄逼人的齧咬狀微笑。)「我好奇的是,你會不會去安全衛士那裡呢?」

「妳打算待在這裡嗎?」

我抓住門的把手。這是一個黃銅把手,冷冰冰的。我聽到她的聲音又響起來,像黃銅一樣冰冷:「稍等一下,可以嗎?」她走到電話邊,撥了一個號碼(我惴惴不安,沒有看清楚是哪個號碼),大聲說,「我在古代房子等你來。是的,是的,我單獨一個人。」我轉向黃銅把手。

「我可以開走飛行器嗎?」

「當然可以,請便!」

大門外,老太太在陽光中像棵植物一樣打盹。我又一次詫異地看到她長成一團的嘴張開了。她問我:

「你的女士呢,她一個人留下嗎?」

「是的。」

老太太的嘴又抿起來,她搖搖頭;顯然,就連她這衰老的腦袋也明白那個女人的行為之愚蠢和危險。

七點整,我趕上了講座。這時,我突然意識到我沒有對老太太說明全部真相。I-330號並不是單獨待在那裡。我不自覺地對老太太撒謊這個事實此刻正折磨著我,分散我的注意力。是的,她並非獨自一人——這才是重點。

二十一點三十分,我接下來有一個自由小時;我原本應當到安全衛士部去舉報她。可是,經過這次愚蠢的歷險,我感到疲憊不堪。此外,法律規定兩天之內舉報都有效。明天一定會有時間,我還有二十四小時。

商品簡介

反烏托邦小說始祖

與《一九八四》、《美麗新世界》並列為三大反烏托邦小說

歐威爾眼中「焚書年代裡的文學奇品之一」

影響歐威爾、赫胥黎創作方向的偉大作品

這是個一切透明、精確、乾淨到什麼都不能隱藏的玻璃國度。

在這裡,一切都有「標準」,不存在提供妒忌或羨慕的因素,

只要遵守國家的規定,就可以擁有幸福的生活。

缺少的,只是自由。

反烏托邦小說

反烏托邦小說的共同特點,在於對傳統烏托邦文學的「幸福」與「美好」,提出了強烈的質疑,其故事背景通常是描寫井然有序的社會,但作者會以反面的態度,表達對現實社會的質疑。相對於烏托邦強調整體的安定與利益,反烏托邦則以個人特質與自由意志為重心。最重要的是,反烏托邦想要表達的最大重點,在於探討表面科技進步、秩序井然的社會,是否真的是人們追求的生活呢?

近年來,從《時間迴旋》、《飢餓遊戲》,到《羊毛記》,可發現這類型反烏托邦小說程度上反映了人民對現實的不滿,而想找一個逃離現實生活,想像一個嚮往世界的窗口。

而《我們》、《一九八四》、《美麗新世界》則可說是替反烏托邦小說定調的關鍵作品,合稱《反烏托邦三部曲》

世界上有兩個樂園:沒有自由的幸福,和沒有幸福的自由。

那是個一切都透明、精確、乾淨閃亮到什麼都不能隱藏的國度。經過兩百年戰爭後,全世界僅有一個國家「聯眾國」。這個國家的所有建設由玻璃造成:玻璃建造的綠牆,隔絕了樹木與除了人之外的生物;人們住在玻璃建造的屋子中,未經允許不能拉上窗帘;人們在午後四點到五點的自由時間,四個四個成一列,以整齊的步伐,在玻璃人行道上散步。

人們沒有名字,只有編號。人們沒有生養自己的父母,領導國家的「無所不能者」就是父親一般的存在。人們穿著制服,遵照時刻表起床、工作、吃飯、連做愛的時間都經過科學計算,在這裡,一切都有「標準」,不存在供妒忌或羨慕的因素,只要遵守國家的規定,就可以擁有幸福的生活。

編號D-503,宇宙飛船「積分號」的設計師,對聯眾國與無所不能者深信不疑,他滿足於全然科學與理性的生活,直到遇到I-330......

作者簡介

薩米爾欽(Yevgeny Zamyatin, 1884-1937)

一八八四年生於俄羅斯中部的的黎貝迪安鎮。一九○二年進人彼得堡理工學院攻讀造船工程學,經歷了1905年和1917年的俄國革命,曾被捕而流放。一九一六年到一九一七年在泰恩河的造船廠工作,讓他對於大規模勞動的合理性產生質疑,這成為日後寫出《我們》的契機。薩米爾欽於一九三一年移民巴黎,直到一九三七年逝世。

《我們》是薩米爾欽的代表作,於一九二○至二一年間寫成的一書,一開始僅以手抄本形式在俄國內部流傳,一九二四年流出國外出版英、法、捷克文等版本,一九二九年在國外出版俄文版,儘管未在蘇聯出版,薩米爾欽仍遭到蘇聯主流文學界的批判,在蘇聯的文學界無法立足的薩米爾欽流亡歐洲定居巴黎,卻再也沒寫出超越《我們》的作品。《我們》在蘇聯則一直到一九八八年才正式解禁出版。另著有《省城紀事》、《穴居人》等小說。

譯者簡介

殷杲

英美文學碩士,現為南京某大學教授,熱愛文學翻譯,曾譯有W.B.葉慈的《凱爾特的薄暮》、《凱爾特鄉野敘事》,愛麗絲‧孟若的《愛的進程》、《好女人的愛情》等書。

我們(反烏托邦三部曲全新譯本,精裝珍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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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尤金.薩米爾欽(Yevgeny Zamyatin)
譯者:殷杲
出版社:野人文化股份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14-11-05
ISBN:9789863840022
定價:300元
特價:300